良久都不曾开口,久到叶朗都以为他睡着了,只听他幽幽说了句:“我巴不得我一天都活不成。”
叶朗觉着今日他来真多余,这人他劝不成。
又不忍心见他这模样,一时间进退两难。
“最近战事吃紧,王爷今日召了我去,王爷体恤你,说你这阵子不适合带兵打仗,你且在家好好养着,军营的事不用你操心。”叶朗起身,看着他这两日眼见着瘦成了人干,心下不忍,酝酿良久才又言,“好好活着,万一哪日她便回来了呢,见你这样,许是要嫌弃的,我妹妹,喜欢的可一直是那个俊郎如风的展追,而不是这般萎靡颓废的。”
良久,展追细听屋里没了动静,坐起身,烛火燃上,叶悠的妆台静置,他仿佛看见不久前,叶悠就坐在那里执黛淡扫蛾眉。
“叶悠,你回来吧,回来好不好?”他似笑非笑,满目神伤。
撑着起身,脚步虚浮晃荡着来到妆台前,抬手划过铜镜,映出他一张似人似鬼的脸。
这屋子里处处都是叶悠的气息,他闻得到。
展追坐在圆凳上,手指拉开妆匣,竟觉着不对,再依次拉开底下的抽屉,觉着好像少了许多物件。
并非因为他仔细,而是这里许多首饰都是他亲自给叶悠买的,如今却没见着几样。
他心里的火顿时就生起来了,想着这帮奴才竟这般大胆,主子才走就偷东西!
叶悠的东西,她们也敢动!
“阿申!”展追一下子提了力气,朝门外唤。
阿申一直在门口侯着,听他唤,便推了门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佩玉和环儿呢?”展追问。
“出了事,他们就被叶府的人带回去了。”阿申道。
展追这才想起,确是有这个规矩的,若是主子没了,陪嫁的便要重归原先主家。
“将她们两个叫回来!”
阿申见这会儿展追的神态不对劲,也没敢耽搁,转头去了叶府。
展追回过神来,接着翻找妆匣里的东西。
他从最底下的抽屉找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小瓷瓶,将瓷瓶打开,一股浓郁的药味儿传来,他不禁皱了眉头。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环儿回来了。
多日不见,展追披头散发的坐在叶悠的妆台前,毫无神采,邋里邋遢,看起来尤其瘆人。
展追看她身后除了阿申再无旁人,于是开口问:“那一个呢?”
环儿知道他问的是佩玉,于是老老实实道:“回姑爷,佩玉被我家大公子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怎么去庄子上了?”展追问。
“姑娘……去了以后,我家老太太便一病不起,庄子上人少,安静,又近庙宇,所以佩玉便陪着去了。”
老太太去庄子上是真的,但佩玉随着同去是假,环儿对此并不知情。
“我问你,你家姑娘屋里的东西都哪里去了?”展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环儿一时不明,环顾屋里,虽乱的一塌糊涂,却并不像缺了东西的样子。
“环儿不明,姑爷指的是什么?”
“你家姑娘妆匣里的首饰丢了大半,都跑哪里去了?”展追手指弯曲,轻敲妆台,“这屋里平日就你和佩玉进得来。”
环儿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才恍然,忙解释:“姑爷误会了,别说在姑爷您眼皮子底下,只说我们二人从小便伺候姑娘,姑娘待我们好,我们怎么可能随便拿姑娘的东西,其实在姑娘同姑爷去锦城之前,她给我们一人分了一匣子首饰。”
“姑爷若是不信,可以找人去问问佩玉,奴婢不敢撒谎。”
展追闻言,心上稍松。
环儿又道:“奴婢知道,姑娘的每件东西对姑爷来说都是念想,现在那匣子奴婢还好好的收着,不敢乱动一丝一毫,若是公子要,奴婢这就取来。”
“罢了,”展追抬手一扬,“既是你家姑娘给你们的,就好好留着吧。”
这两日醉的厉害,展追觉着头疼的厉害。
“公子,郎中来了。”什锦在门口道。
“让他进来。”展追指间揉上太阳穴,脑仁这会儿一跳一跳的疼。
郎中手里握着瓷瓶,微微颔首:“公子方才让什锦给我送来的药,我已经瞧过了……”
郎中欲言又止,展追抬眼,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郎中见这一屋子人,有些事不好说,于是上前一步在展追的耳侧低语两句。
展追的眼睛明显一点儿一点儿的撑大,瞳仁一点一点的缩紧。
第七十四章 “你……你没看错?”展追……
“你……你没看错?”展追斜着眼问郎中。
郎中谨小慎微, 自然再三确认了才敢来报,郎中答道:“回公子,我不敢乱说, 我反复确认了几次, 不会有错。”
环儿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 只见着郎中同展追说过话之后,他原本宽阔的肩膀好像一下子塌下来。
展追睫毛微颤,嘴角向上勾着, 眼角却是沉坠着的,他无力的抬起苍白修长的手指微微在身前比划了一下:“出去吧,都出去吧,环儿留下。”
闻言, 郎中和阿申什锦一同退出门去,阿申见着展追似是有要紧事要问环儿,于是出来时候, 便将门也一同带上。
展追将那瓷瓶重重搁在妆台上,他身子的一半儿坐在烛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又着一身暗色衣衫,看起来忽明忽暗的, 带着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