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什么地方?”展追问。
“在一户农庄里,”叶悠一顿,“昨日你受伤了昏迷不醒,我便试着去找人帮忙,本来以为在山里碰不上人,没想到运气不错,遇上这家的大叔打猎回家,是那位大叔收留了我们,又给你包扎伤口。”
“阿申他们呢?”展追问。
叶悠摇头,轻叹了一声又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没有他们的消息。今天大叔去镇上帮忙打听了,也没打听到什么。”
展追闭上眼沉吟片刻而又睁开:“只能等到我稍稍好一些才能带你离开这。”
“不急,我们先在这里等着便好,我今日已经写了书信托大叔送到镇上驿馆,待我大哥见了书信,就会来接我们,”叶悠的声音压低,在他耳畔道,“我给了这家人不少银子,我只说我们碰上了山匪。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好,”叶悠的长发划过展追的脸颊,展追有一瞬间的心痒,叶悠将身子放正之后展追才又问,“天黑了?”
“是,早就黑了。”叶悠道。
“怎么不点灯啊?到处黑黢黢的,我都看不见你,”展追一拍她手背,“快去将灯点上,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叶悠的眼珠子随着展追的话一点儿一点儿的撑大,叶悠侧头瞧了床边小桌上的烛火光亮,半晌说不出话来。
展追见她不动,以为她受了伤怕自己看见不敢去点灯,脸色微变,问道:“怎么了?”
叶悠方才一进门便觉着不对,当时光顾着看他并未多想,这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展追的眼睛茫然没有焦点从始至终就没对在她脸上过。
叶悠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展追丝毫未觉,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叶悠的心里好像有一处角落轰然崩塌,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淌下来,划过嘴角、下巴,滴在展追的手背上。
滚烫的泪被他接住,展追的手下意识抽动,正疑惑,而后听见叶悠抽了鼻子一下,眉头收紧,忙又握紧她的指尖儿紧张追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可是受伤了?”
叶悠尽力屏住哭腔,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不问还好,一问叶悠便绷不住了,五官几乎挤在一起,眼泪连成珠链,啪嗒啪嗒接二连三落个不停。
“那……”叶悠抬手指了烛光,呜咽道,“我点灯了,你醒过来之前就点灯了,你没看见吗?”
展追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而后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后抬起手指凭本能放在自己脸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一丝丝光影也没。
即便天黑了,只要有窗,便会有月光透进来,怎会是这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况且叶悠说她点灯了……
展追顿时觉得自己头顶轰塌下来,耳内鸣叫,直冲脑顶。
“我是瞎了吗?”展追良久才开口问道。
语气居然那样平静。
叶悠都不知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平静。
叶悠双手握住展追的手,迫切道:“你眨眨眼,你再好好看看,烛光在你头顶右侧,真的一点儿都瞧不见吗?”
展追照她说的做了,也确实还是一点也瞧不见。
展追木然的摇头,面无表情,双眼空洞茫然的向前方,依旧没有焦点。
叶悠彻底崩溃,她摇头不知所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展追平静异常,仿佛瞎了眼的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人,干巴巴的睁眼良久,直到叶悠的泪水沁透了他的衣袖,他才微缓过来。
“你哭了?”
展追伸出手试图触碰她的脸,可是却不知方向,这次叶悠没有躲,而是将脸伸过去,在他手边,展追摸到她脸颊上潮湿一片,虽看不见,却能想象的到她哭的有多惨。他心一抽痛,痛的不是他看不见了,而是她哭了,她现在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又瞎了,若有个万一,他生怕他护不住。
“可是为我哭的?”展追轻笑一声。
这个时候,居然还笑的出来。
“对不起……”叶悠抽噎一声,“定是你护着我时,伤了眼睛,若不是我,你定会全身而退,不会受伤,眼睛也不会这样……”
“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展追看不见她,只得冲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说话,“咱们还没和离呢,没和离之前咱们就是夫妻,夫君护着娘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对,”展追又道,“若是有一天你我分开了,我也会义无反顾的护着你,永远都只护着你,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叶悠哭的更惨了,轻打了他手背一下骂道:“你是傻子吧!你眼睛看不见了!”
“嗯,我知道,”展追依旧笑着,甚至觉着有些满足,“跳崖坡这件事我就是在赌,用我的命赌你的,这回你我都没死,这便是赚了。”
“不行,我得去给你找郎中来,”
叶悠胡乱抹了把脸,撑着床沿起身,被展追一把拽住:“天黑了吧,你让这家的人去找吧,多给银子,你去我不放心。”
叶悠迟疑片刻,想着这会儿他定然也是需要人陪的,于是应下:“好,我同大叔去说,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展追像不信似的不肯松开。
叶悠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这次我不骗你,我就在门口,交待两句话就回来,你稍等我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