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这一句让什锦整个人愣住,心絮拢在一处。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 从前他想也未敢想过。
“爱吃……”这两个字什锦说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两只眼珠子瞪着窗外,心里升起一股子小雀喜。
“再爱吃的东西,三两天吃一次也就够了, 这荨薇吃了这么多年,你还以为她只是为了吃?”
展追头瞥向一旁,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可是能想象到窗外景致一如既往。
“我……”什锦的手微抖,“荨薇姑娘自有良缘,绝非我这里,我只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
“你若有心, 想的不该是自己的身份低微如何如何, 而该想如何才能配得起她,”展追未等什锦话毕便打断道,“若真的在乎一个人,哪怕自己披荆斩棘也要想方设法护她周全,而不是一味逃避,眼睁睁的看着她日后嫁给旁人。”
一席话,让什锦顿时觉着醍醐灌顶, 豁然开朗,双目清明。
他似要说什么,半张着嘴喃喃道:“公子……”
“天下初定,朝中不稳,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你若有心,我命人书信一封送你去军营,西边常有异族侵扰,你若真肯放手一搏,许会有出头之日。”
“公子……”什锦心头激荡,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眶热红,“公子待什锦如此,什锦感激不尽,什锦愿意一试!”
“你若想好了,就提前同她道别吧,”展追一顿,“什锦,你可要清楚,这条路并不好走。”
这条路不好走,展追比谁都清楚,当初他就是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那时候他的信念除了报仇,便是叶悠。
如今再让他重来一次,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当初那样的毅力活着回来。
展追看不到的是,什锦此刻的目光同他当初的究竟有多么相似。
什锦目光炯炯,他不愿意一辈子如此,更不愿意他日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嫁给旁人。
那种无力感会将他吞噬的尸骨无存。
他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什锦不悔!”什锦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展追紧绷的身子微微松弛下来,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给我将药换了便去找荨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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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悠站在树影下瞅着府里的花匠仔细修剪院中花枝,佩玉手执团扇给她扇风,有一下没一下的,或深或浅。
叶悠侧头看她,她正歪了头眼不聚光瞧着前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叶悠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若是觉着身子还没好,就多躺两天。”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佩玉摇头道,“我就是觉着最近环儿有些奇怪。”
“环儿怎么了?”
“她时常早出晚归,也不说去哪,每每问就含糊过去也不同我说。昨日也是如此,她回来时我正躺着,她许是以为我睡下了,便没怎么防备,我听见她在屋里翻箱倒柜,像是找什么,又像是在藏什么。”
其实佩玉不说,叶悠也如此觉着,环儿古怪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有什么说什么,从到了锦城,变的话少起来,有时候还很阴郁,看人的目光也不善,整日神叨叨的,像是心里藏了事。
一直相安无事,叶悠也没开口去问。
“我离开后,你回了叶府,那环儿就一直待在展府?”叶悠忽又想起一件事,从前展追同她说换了环儿,让她奇怪了好一阵,后来回京,反而忘记这件事了。
“听说是,姑娘是不是以为环儿在展府发生了什么事?”
叶悠慢悠悠点头:“抽空你去打听一下,若真有什么,藏不住的。”
佩玉应下。
“二姑娘。”树后传来一温润男声,听着耳熟,叶悠一时间却想不起是谁。
她疑惑回首,见那人正立在日头下,被朗日晒的微红了脸颊,正微眯了眼瞧她。
“你是……”这人声音熟,脸也熟,叶悠脑子里转了两个来回才不确定的唤了一声,“徐公子……”
徐滨见她还记得,眼中透出璀璨的笑意来,满是欣慰:“时隔多年,二姑娘还记得我。”
叶悠早就听见人说今日府里来客,倒不知竟然是他,在园子里见着他实属意外。
叶悠上下打量他,样貌同从前没多大的变化,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抑郁愁色。
转念一想,也难怪,听说北境王登基以来,也整治了不少从前忠于南相王的官宦,这位徐公子的父亲也在其中,官职连降了几级,同从前比家门确实萧条了许多。
叶悠沉目,想着若不是父亲及时悬崖勒马投靠了北境王,许是如今也是同样的下场,何来今日家门显赫。
“徐公子说笑了,虽阔别几年,可我不会连这也不记得。”叶悠客套道。
徐滨浅笑,慢慢行至树荫下,与叶悠离的近了些,神情带着些局促:“当初二姑娘去了北境,后又听说嫁了人,没想到今日还能在京城相见……”
佩玉在一旁斜了徐滨一眼,想着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
徐滨忽见叶悠属实有些头脑短路,又口不择言道:“听说如今二人已经和离……”
叶悠的脸色微微沉下,眼中这会儿连客套的笑意也没了,展追给他的和离书现在还放在匣子里不曾动过,她并没有将自己的那份递交给展追那边,这算是和离也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