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容易就好了?”叶悠上下打量他, 面容疑惑,“你是不是压根就没瞎?”
“天地良心,我没骗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展追双手一摊, “若不是如此,我怎么肯写那封和离书。”
此刻二人都默契的不再言语。展追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你不是在睡觉吗,怎么过来了?”
叶悠闻言眼皮一跳, 又问道:“我是你带过来的?”
“嗯。”展追又垂下眼睑,想到之前的画面,一时间没了底气。
叶悠忍不住眼一红:“我的衣裳呢?”
叶悠对于之前的事只隐约记得片段,并不算很清晰, 醒过来的时候只穿着宽大的寝衣, 自己的衣物全都不见,打开柜子都是展追的衣袍,只好胡乱穿了一件出来。
展追心虚的不敢抬头,虚指了外面:“让人拿去洗了。回来时雨下得大,你的衣裳都没法穿了,别苑也没有女子的衣裳,丫鬟婆子的怎么能让你穿, 所以……”
“谁给我换的衣裳?”未等他解释完,叶悠又急着问。
这问题太过严峻,他迟钝了片刻硬着头皮道:“我……”
“只换了衣服?”叶悠依旧不依不饶,这会儿脑子彻底清醒了,之前的桩桩件件一点儿一点儿的恢复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记忆不会骗人,身上的酸疼更加不会骗人。
“叶悠,”展追实在受不了她这样的盘问,想着男子汉大丈夫,哪里有这样骗人的道理,于是从椅子上站起,直勾勾的盯上叶悠的双目,“你怪我也好,骂我打我都好,可是我不能骗你。环儿给你下了药,那药……”
展追所有的勇气到此为止,接下来的话他实在没脸说下去,干脆挺直了腰板脸朝叶悠凑过去,又抓住她的手腕在自己脸上比量:“任你打骂,到你出气为止!”
叶悠手腕被他抓着,一动不动,只斜眼看着他。
展追这样瞧着叶悠,二人距离相近,他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心里没底她接下来会如何。
叶悠眨巴两下眼睛,将手腕从他掌中抽离出来,而后垂眸道:“我饿了。”
“饿了……”展追整个人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又仔细观摩她的神色,看起来并非生气,更像是同他撒娇。
展追觉着自己眼睛又不好用了,站在原地不动,只等着瞧叶悠接下来的情绪变动。
见他半晌也没反应,叶悠终抬起头来重复道:“我说我饿了,你要么让人去给我做饭,要么送我回府!”
展追这时才捋顺了脑海里的那根筋,心头虽然一阵惬喜,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他当然不愿意叶悠回府,于是忙去张罗饭菜。
厨下干活麻利,没多久便摆了一桌子,放眼一望,都是叶悠爱吃的。
展追殷勤给叶悠递上筷子,叶悠也没同他客气,自然接过。
这一顿饭下来,展追或是给添菜,或是坐在一侧安静看着她吃,这样安宁舒坦的时光太过珍贵,他一眼也不舍得落下。
“接下来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叶悠搁下筷子柔声问。
一提到这,展追眼中笑意散去,明白她所指为何。
“丁仲庭的事,不急,这次若乔和他,谁都跑不了。”展追见她吃完了,抬手拎过茶壶给她满了一杯,递到手中,而后瞧了眼窗色,天已然黑透,他眉目间也不由生出几分黯然,“一会儿我送你回府,别怕,不会再有事了。”
叶悠手里的茶只喝了一口,便放下,随后起身:“我累了,先去睡了。”
展追一听有些出神,直到叶悠将出门他才反应过来,忙起身将她扯住,小心翼翼的问:“你不走了?”
叶悠细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这对展追来说,便成了天大的好事。
展追大着胆子将叶悠拉的离自己近了些,一字一句轻悄的问:“你之前说的那句‘想我’是真的吗?”
叶悠睫毛轻颤,又想起之前的混乱来,只记得二人贴在一起说了许多,本就神智混沌,哪里还记得自己说的这一句。
“不记得了。”叶悠目光闪躲低声道。
这无疑是自投罗网,她分明记得。
此刻的展追心情激荡,那股会心的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
“叶悠,我想……”
“你之前过的也苦,我都记得,孤身一人在北境时,日子再难都不舍得卖我给你的金箍,你以为我父亲杀你家人,没想始作俑者是丁仲庭,说到底你从没有害过我家人,祖母和荨薇还是一直由你护着,”叶悠的手指在宽大的袖口中轻轻绞着,故作镇定,“而且后来是你让我家躲了一劫,我当谢你才是。”
随着叶悠的说辞,展追的眉眼一点一点高抬,先是震惊,后是安慰。
他微抿了唇,好久才问出:“你……想起来了是吗?”
叶悠无惧的对上他的眼睛,郑重点头:“是。记得你拾到我的簪子,记得你问它是不是我的,还记得你从北境回京将我救下,还有……”
说到动情处,叶悠委屈的眼泪掉了出来。
她想到那身不合适的嫁衣,想到展追掐住她的脖子,还有,他曾经的妾室们。
她不落泪还好,一落泪展追便不知该如何处之,顿时觉着心都要碎成渣滓,忙双手捧过她的脸颊,将眼泪接入掌心,从前的糊涂事太多,他每每想起悔的肠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