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琪瑾事先并不知道丁老板也回来了,这会儿见到他,懵圈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没有什么?”
丁老板手插兜里,摇着头故弄玄虚:“学长没有钱啊。”
胡希也懵了,瞬间有种被人打了脸的感觉:“那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丁老板直起腰,敲了敲腕表表盘:“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吃饭去。我来好好给你们讲一讲我那伟大的学长之——钱都去哪儿了。”
丁老板不动声色地背上老板包袱:“另外呢,我正好也要找你俩谈谈人生。”
听到谈谈人生这四个字,莫琪瑾和胡希的内心其实是十分抗拒的。因为丁老板口中的谈谈人生,说白了就是——员工训话。
丁老板他年纪不大,人生阅历却不少,又是跑业务、拉投资出身,这要是训起下属来,就跟唐僧念经没什么区别。
直到说得人无地自容,要么发奋图强,要么灰溜溜地办理离职,最后连补偿金都忘了替自己争取。
自两人刚刚的一通分析,大致也能猜到丁老板找她俩训话是因为什么事。
肯定是这个月的团队业绩很难看。
果不其然,新宏大厦里面一家人满为患的的中式餐厅,三人在吧台点了三碗红汤银丝面,找了张四人位方桌,打算边吃边聊。
丁老板一边体贴地给两位女下属倒了降火的菊花茶,一边又本着教训下属之前还是要先客套几句的职场修养,和莫琪瑾寒暄起来:“七斤啊,我学长最近心情怎么样啊?”
莫琪瑾不知道他训话之前,为什么还要cue到周珩,乖巧而无辜道:“丁老板,这个您不是应该问他本人吗?”
丁老板也不是真的关心他学长的心情,毕竟他这学长作为投资人,相当懂事,从来也不过问公司的经营状况。
是赢是亏都由他说了算。
今年公司效益不错,原本丁老板打算年底就和学长聊聊分红的事儿,以报答学长这些年隐没在幕后的付出。
上个月意外得知学长失业的事以后,他就把年底分红的事一直挂在心上。眼看着到年底就剩两个月了,关键节点上,七斤学姐这边却出了点问题。
可能是觉得自己也需要平复一下情绪,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菊花茶,略有些语重心长:“七斤啊,你最近有点儿懈怠啊。”
莫琪瑾点头,虚心接受他的批评。她确实理亏,没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
“还有你,胡希,别笑。”看到胡希颤动肩膀憋住笑的模样,丁老板板脸斥了声:“等会儿就轮到你。”
胡希忙端正好姿态,虚心听取丁老板训斥……训斥莫琪瑾!
丁老板的目光从胡希身上重新转移到莫琪瑾身上,接着道:“七斤啊,我听说你最近连班都不加了,连续两个月准时下班了?”
对于这个一路走来相互扶持的学姐,他没说重话,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看看你这两个月的提成、奖金开创三年来历史新低,你也要反思反思啊。”
“想想你的房贷,想想你的车贷,再想想你失业的候选老公,我学长。”丁老板掌心握成拳头,肘关节下压,给这个昔日也曾辉煌过的学姐打气:“莫老师,奥利给!!”
胡希把茶给丁老板满上,找准时机打断他:“丁老板,对于您的教诲,我们深深地铭记在心。现在您可以说说小周总他为什么会没钱了吧?”
有些话丁老板对其他下属讲不会留什么情面,但对于跟他一路打拼过来的七斤学姐,只会点到为止。
再说,投资人爸爸的面子不也得给嘛!
恰好,他们点的面上了两碗,丁老板把面碗推到两位女士面前,又悄然无声地卸下了老板包袱,摸着板寸头自我忏悔:“这事儿呢,我有罪。”
莫琪瑾一边拆筷子,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法律会制裁你。
丁老板喝了口茶,玻璃杯在桌面上重重地磕了两下,提点道:“哦对,你也有罪。”
莫琪瑾:“?”
莫琪瑾懵懵地“啊”了声,刚刚才挑起的一筷子银丝面,这会儿顺着筷子滑落,重新没在面汤里,她忍不住道:“法律也得制裁我?”
“法律制不制裁你,我不知道,但我得制裁你。”
这时候,丁老板的面也上来了,他和服务员道了声谢,掰着筷子继续说:“说起学长的钱都去哪了,这事还得牵扯到另一个话题——学长的女朋友去哪了?”
莫琪瑾筷子一偏,砸在了桌面上,溅了两滴汤汁在桌面上。
想起上回周珩说他没有女朋友的事儿,她又没忍住:“他有女朋友?”
“你先别激动。”丁老板喊来服务员给她换了双新筷子,又把纸巾盒递给她:“我说的就是你。”
莫琪瑾:“?”
接过丁老板递来的新筷子,莫琪瑾却迟迟下不去筷子,只是低着头擦桌子。
听着丁老板说的那些创业初期的事情,她的喉尖像是被塞了块海绵。
把所有情绪吸附在一处。
她不敢太靠近面碗,仿佛只要碗里的热气一蒸,海绵里储存的情绪就会顺着喉咙往上溢,五官相通,最后从眼眶滑落。
她第一次觉得丁老板这段讲了百八十遍的公司历史,一点儿也不烦人。
一点儿也不。
他今天说的都是他之前从没有说起过的,他今天说的都是她从前不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