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沅脚步一顿,站在轿旁回头看他。
曲淮迎着料峭的春风走到她面前,面容略带几分失落,说:“阿沅,你真的喜欢太子吗?从前为什么没有听你提起过,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他的语气近乎乞求,但锦沅神色丝毫未变。
锦沅在边境长大,身上没有一点京中贵女的温柔淑雅,她大哥一度怀疑她嫁不出去。直到进了京,身上的野劲儿才逐渐收敛。
她本就是尊贵骄傲的出身,又有一张倾城的容貌,京城里就没有哪个年轻的少年郎君不喜欢她。
后来,父王被人诬陷,曲淮可以说是锦家的恩人,所以锦沅在他面前,从来都是顺从感激的。
那时锦沅总是害怕,怕有人会对她指指点点,会因为她的言行去质疑她父母,质疑整个渝南王府。
如今,她却想明白了,真正想致你于死地的人,是不会因为你的改变而收敛的。
曲淮看着她,半垂着的眸子如刀锋一样寒凉。
他本以为一切都是在掌握之中的,却没想到锦沅竟敢当堂拒婚,还当着他的面表白曲游。
曲淮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掩在袖内的手,他自小就活在太子的阴影之中,明明同年同岁,却境遇如此不公!
锦沅唇边微微掀起,勾勒出一抹轻视的笑,她抬眼去看曲淮,语带为难道:“四皇子,方才我已经明白说过我的心意了,心中只有太子,还是莫要纠缠了。”
两人相对而立,周身站着许多随侍,锦沅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曲淮脸色铁青,只觉得自己的颜面被锦沅踩在脚底狠狠践踏,可他如今无势无权,得罪不起锦家。
只能强忍了苦果,勉强给自己挽尊:“是我思虑不周,阿沅莫怪。”
锦沅这回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弯腰上轿,冷淡吩咐:“回府吧。”
围帘放下,软轿稳稳抬起,曲淮捏紧拳头后退两步,眼睁睁看着锦沅的软轿在他面前走过,脸色异常难看。
*
皇上赐婚是天家恩典,自古以来从没有人敢回拒。遑论锦沅在大庭广众之下二度拒绝了四皇子。
这事儿就像长了腿一样在宫里宫外迅速传开,朝中大臣都等着渝南王这回彻底得罪圣上,一朝倒台。
可没想到接下来所有上书弹劾渝南王的奏折都被压下,皇上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照样厚待渝南王府,还给世子锦程升了官衔。
众人由此也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再没有人敢在朝堂上议论此事。
可民间的议论却是止也止不住的,尤其是那些想嫁进皇家的贵女。
锦沅没兴趣出门去听人议论自己,在王府里一连闷了七八日,直到二月初七这天。
她坐在马车里,妆容精致,衣饰也十分明丽,手里握着一纸薄薄的请贴。
这是前几日安庆候陶家送来的,陶老夫人六十大寿,给渝南王府送了帖子。
渝南王妃知道锦沅不想出门,没有勉强,只派人把帖子送到了她房中,锦沅当时并未在意,今日随意一瞥,才知道是陶家的寿宴。
锦沅倚着软枕,合上双目又想到了前世的事情。
当日皇上为她和曲淮赐婚后不久,再次为她大哥锦程赐了婚,妻子正是安庆侯府大小姐陶见柔。
陶家书香世家,门风清正,和渝南王府倒是门当户对,可也正是因此,陶小姐自小文秀柔弱,家里哪舍得她嫁到渝南边境去。
当时锦沅还对一直拖延婚期的陶家很不满意,可在最后,陶见柔亦死在了那场霍乱之中。
陶家虽然伤心痛惜,仍是给当时伶仃一人的锦沅递了信,明确表示两家姻亲不断,若有需要,一定相助。
尽管后来锦沅很快就被曲淮毒死,可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她时刻铭记。
这一世重生之后,因着她推拒了皇上赐婚,兄长的赐婚也跟着没了影,但陶家老夫人的寿宴,锦沅不想推辞。
锦沅出门时有些晚了,等到安庆侯府的时候,门前已经停满了各家前来赴宴的车马。
母亲一早就出了门,这会儿估计到了有半个多时辰了。
锦沅并不想声张,跟着引路的小厮进了后院之后,便道:“我自己进去就行了,回去当值吧。”
芳苓给他塞了几锭碎银,小厮连连行礼,捧着碎银子欢喜跑了:“谢郡主赏!”
锦沅从前来过几次安庆侯府,可印象不深,一路走走停停,七拐八拐地不知走到了哪里。
她只怕走到夫人小姐们的内苑不礼貌,想沿路寻个丫鬟指路,却连个影子都找不见。
正奇怪着,就听到院墙那边上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多谢善文公主关怀,我已经没事了。”
善文公主虽是公主,却并不是皇室女儿。
她名唐轻竹,是先慧文皇后唯一的侄女,关系亲厚,从前唐皇后在世时,封为了郡主,后来仙逝,皇上又破例将她封为了公主。
唐家低调,如今甚少在人前露面,她怎么来了?
锦沅有些好奇,却也没兴趣听墙角,转身欲走,就听到另一道稍显刻薄的女声:“公主还说呢,今天诸家都来给老夫人贺寿,不就有人没来?”
“她如今可是风光了,可就算表白太子又如何,还真以为自己能成太子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