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的老子一身是血!”那将军似也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血污,见还有个姑娘盯着他,他便毫不客气问道:
“你是何人,如此无礼?!”
颜曲见她还发着呆,移步将她护在身后,替她回答:
“她叫洛时节,商人之女,不太懂规矩,还请李将军海涵。”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她来做什么?”
李将军脾气不好,心却很细,听到洛时节三个字,已然想起是顾博士禀明圣人时提到的人物。
“你就是收留嫌犯莫辞彦的那个姑娘?”
“……草民正是。”洛时节咬着牙艰难地挤出四个字。
“既如此,把她带上,我有话要问她!”
公署大堂内,几个圣人差遣来的大人物都已到齐,一番议论过后,李将军才开始询问堂下跪着的洛时节:
“莫辞彦葬父那日,你可在场?”
来的路上,颜曲曾叮嘱她谨言慎行,问什么答什么,不要多言,当下洛时节只回:“回大人,草民在场。”
“那尸体可是画像上的模样?”说着,李将军命小卒递给她一卷画像。
洛时节打开看了一眼,暗暗吃惊。
画像上的人是个长相极好的中年人,一身武人装束,高大威武,身姿挺拔,最重要的是他的样貌,眉宇间像极了莫辞彦。
又或者说,莫辞彦像极了他。
这是一张宫中匠人画的画像,工笔之细腻,本是为了记录名声赫赫的一代枭雄,如今却成了指认乱臣贼子的道具。
洛时节将画像放到一边,低头回答道:“草民并未进屋,并未见过他父亲,所以不知。”
“弄了半天你不知情。”李将军不甚高兴,旁边徐大人终于发话了:
“不是还有两个棺材铺的店伙计么,把人带上来!”
连这个他们也知道!洛时节暗自心惊。
不多时,卒子带上来两人,正是那两个当日帮忙收敛抬棺的店伙计。
两人皆小心翼翼看了画像,仔细盯了好久,久到洛时节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两人才一致开口:
“回大人的话,不是画像上的人,一点都不像。”
洛时节心里既惊又喜,暗暗喘了口气。可一口气还没喘匀称,徐大人就又发话了:
“不像也不稀奇,莫将军身边能人甚多,记得不是还有个医术挺高的军医随他左右么,此人最擅改头换面。我还带了仵作,颇通辨骨识人,让他挖出棺材来瞧瞧,一切也可真相大白。”
说话间,堂内果然又进来一个仵作。
李将军问他:“你当真能辨骨识人?”
“回大人,小人最擅长的就是描骨画皮,以前也常给死了许多年的白骨绘人像,助官府破案,十次有九次都能成。”
“这么了得?要价不低吧~”
那仵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小人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且莫将军左肋贯穿,右腿断后接上,人变了,骨头不会错。只要看了尸骨,再依骨画像,十拿九稳。”
此仵作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让在场的人也跟着信心大增。
一旁的颜曲忍不住插话:
“既如此,何不明日就去山上开棺,晚辈手里也有此类高手,可与你同去,两个人把握也大些。”
“如此甚好。”
众人一致通过了他的建议。
又审了小半时辰,堂上人问了洛时节许多关于莫辞彦的日常问题,洛时节都一一作答。
也许是莫辞彦有心为之,即便在洛家生活了半年,日常里也从未露出过一丝可疑之处。
因此洛时节回答起来并不心虚,所有问题都老实作答,两位大人也没有为难她什么。
审问结束了,洛时节再次被押回梨棠村的家里看守,颜曲没有太多的时间看顾她,只把押解她的人换成了更为可靠的自己人,便让他们带着人返回梨棠村了。
洛时节一进院子,外面的院门便应声落了锁。
冰冷冷的声响,像敲在了她的心上,让她麻木了一上午的感官又重新苏醒了过来。
院子里还没有人出来。
她走了两步,坐了下来,看着满院的蔷薇花被风吹的纷纷掉落,看着花瓣飘落在各个角落,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茶水里,有的落在莫辞彦的衣摆间……
她一回神,那个熟悉的人便变成了虚无缥缈的烟云,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是不是真的会在这世间消失掉,消失得干干净净,了无痕迹……
洛时节捂着脸,努力让自己镇定。
此刻屋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了,见是自家姑娘,悲喜交集一阵忙乱。
洛时节问她们家里的情况,籽莲道:
“这两日叶家两个姑娘和刘珂都来过,可都被外面的守卫驱赶走了,只有姜审昨天以度支使司徒弟的身份进来了一小会儿,他说要去搬救兵救人,没想到今天你就回来了。”
洛时节也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说,并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
到了夜间,洛时节依旧睡不着,坐在院子里怔怔出神。
她很不安,既担心明天他们开棺验尸的结果,也担心此时此刻尚在地牢的莫辞彦。
他到底怎么样了,他还好吗?颜曲有没有去看他?
他是不是很痛苦……
洛时节深吸了一口气,甩掉了脑子里可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