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的人睫毛微动,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
“以后不要让她再来了,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样。”
颜曲点了点头,应下了,“我不能经常来看你,你一定要坚持住。”
“坚持什么?!”一个专横粗鲁的声音响起,颜曲侧过身去,不禁蹙眉:“李将军?!”
“这个时候将军来这里作何?”
“我来这里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审问犯人!倒是颜郎君你来这里作何?”
李将军不紧不慢地从门口踱进牢内,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颜曲,疑心道:“颜郎君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地牢里,意欲何为?”
颜曲皱着眉:“我听手下人禀报,有人无视圣人旨意想要私审此案,特意来看看是否真有此事。”他视线落在对方身后空荡荡的门口,反问他:
“李将军深夜独自来审案,是不是于理不合?”
李将军被他一噎,神色懊恼道:“我来看看这犯人死了没有不行?白日里受了那么多酷刑,这会儿还能活蹦乱跳地和颜郎君促膝谈心,这犯人不简单哪……
“听闻颜郎君你和这个罪臣之子昔日里私交颇深,如今看来,似乎所言不虚!”
“李将军说话可要谨慎,此案是朝堂大案,李将军想仅凭一个“私交”二字就想治我颜家的罪,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颜家有罪无罪自然有圣人裁夺,但颜郎君行事是否有偏颇还有待本将军细细查证!”
“李将军随意!”
气氛瞬间僵持住了,颜曲望着丝毫没有退意的来人,忽笑了一声,仿似随意道:
“李将军还不走吗?将军要审的话,不如我现在就命人将其他二位叫来,看看他二人是否同意将军你私审。”
对方终究失了底气,铁青着脸,冷哼了一声,转头走了。
颜曲不宜久留,可一想到自己此刻与李将军撕破了脸,第二天受苦的还是莫辞彦,他便担忧地望向身侧的人。
他忽然生出沉沉的无力感。
***
搜山的人一直搜了五六日,也未能在山上找到莫将军的尸骨。山里本就凶险异常,五六日过后,他们搜山的欲望终于渐渐淡了下来。
可虽如此,李将军依旧心有不甘,搜山不成便一遍又一遍对和莫辞彦有过接触的人进行盘查。
学政府自不例外,洛时节也时常被叫去问话,但她之前就已经和顾萧知串通好,有顾萧知做保,他们对她的猜疑也慢慢少了。
其他时候,洛时节就守在家里,哪也不去。
这五六日,已经耗尽了酷暑那最后一点余温,今晨洛时节打扫院子时,一阵风吹过来,忽还觉得有些冷了。
“立秋了吧?”
她问籽莲。
“姑娘,早就立过秋了。”籽莲一边缝补衣服,一边回答她。
“早就立秋了吗?我怎么不记得立过秋了。”洛时节狐疑。
“姑娘平日里太忙了,怎么会注意这些小事情。”
“没想到一晃,离二月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洛时节喃喃自语。
半年前她还是个瞎子,一眨眼她已经过着有光明的日子半年了。
果然开心的日子过得就是快。
又是一阵风,吹得满院残花飘落。
洛时节停了手,看着那些飘落的花瓣,怔怔地出神。
“姑娘,要不我们把表少爷接回来吧,有个喜欢说话的在身边,你也不至于胡思乱想……”
自莫辞彦被抓后,她就把小表弟送到了刘珂家暂住,算下来已有十多天了。
洛时节摇摇头,“就让他在那住着吧,过几天再说。”
她一边扫地一边补充:“而且我不喜欢太吵……”
籽莲抬头望着在院子里忙碌不停的姑娘,心里一阵难过。
其实洛时节是在想,如果小表弟回来看不到莫辞彦该怎么办呢,他那么喜欢他的莫哥哥,如果他找不到,一定会哭鼻子,他一哭,她便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好自己了。
又是几天过去,秋天的傍晚开始凉了,洛时节帮着籽莲把衣服收进屋,然后一间屋一间屋关窗户,关到窗口放了一盆兰花的那一扇,洛时节低着头把兰花放进窗旁的书桌上,头也不抬的关上窗户。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看到了洒在桌面上的那一缕余晖,金灿灿的,发着温柔光芒的余晖。
然后她又看到那盆花,看到书房里的布置,看到屋里一切好久没被动过的陈设……
她一下子慌了神,反手紧紧把窗户扣上,离开了那里。
青青见她回来,连忙道:“姑娘,院子里有个人找你,是位老先生。”
“老先生?”洛时节情绪平平,“认识吗?”
“不认识,好像说是姑苏来的。”
姑苏?
洛时节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大步去到前院。
斜阳浸染的院子里,果然有一位六旬不到的老人站在那,橘红的暖暖的光辉投在他仍旧笔直的身躯上,莫名给人一种亲和感。
“老先生,您找谁?”洛时节一边问,一边打量他,此人未有下人跟随,也未穿官服,只一身干净利落的宽袖便服,浑身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正气。
老人见到来者,不由温和笑道:“你就是洛时节吧?”
“民女正是,老先生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