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重黎方才那脸色,她哪敢把这只乌鸦放过去:“你现在冲过去,十有八九得被拔光了鸟毛下锅炖,还是消停会儿吧,尊上把你主子带走,是在救她,这可是顶顶稀罕的事儿,你别瞎掺和啊。”
“呸!就他?他还有脸碰主上!无耻!混账东西!不要脸!”桑桑拼了命地挣扎,被她一个定身咒定在了原地。
“都说命兽多少都随主,你这性子啧,跟云渺渺可差太远了。”她将桑桑轻轻巧巧的搁在了石墩上,让它看着她施法将那三人送回屋中,又施下法术,令其他人一并陷入昏睡。
有些事,还是不晓得为好。
她一面收拾处处狼藉的庭院,一面听着桑桑在石墩上气急败坏地痛骂她家尊上。
这乌鸦的口才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这才一会儿工夫,什么“没长心肝的狗东西”啊,“五行缺揍的长虫”啊,“人丑话多”“阴险狡诈”“地沟里的黑耗子精”啊
一股脑儿都不带重样地往外蹦,骂到痛快之处,她都忍不住变了把瓜子坐下来细细品味。
这说得真是妙啊!越说越有尊上的精髓了!
只可惜还没听过瘾,从二楼飞下一块抹布,当场拴了这乌鸦嘴。
窗口传来魔尊一声怒吼。
“你这胆大包天的黑尾巴鸟!信不信本尊撅了你的嘴!”
霓旌一诧。
哦豁,全听见了啊。
且说云渺渺中毒之后,便陷入了昏睡,伤处火辣辣地疼,又着实不安稳,浑身的血一会儿热得像是要烧起来,一会儿又冷得仿佛要将她冻僵了,恍恍惚惚间,好像有个人一直抱着她。
那怀真是暖极了,偏偏又裹挟着清浅的,似海棠般的冷香,实在舒服,令人不知觉地想埋进去,想
抱一下。
她好像又在做梦了,梦里还是那片北海,还是那个披着墨衣的孩子。
他站在她面前,也站在那片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浪花打在他瘦弱的肩上,没有人替他挡,也没有人愿意走过去给他一个拥抱。
她望着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眼熟了。
这一次,他终于停下了哭声,面色苍白地望着她。
他说
你看看我吧。
她着实是被疼醒的,脑子昏昏沉沉,动一下便跟要裂开了似的,头一个瞧见的,便是一双绿豆大的碧眼,漆黑的羽翼按在她肩上,透着丝丝暖意。
“主上!”它瞪圆了眼,这么一喊,那头坐着的霓旌也走了过来。
“哟,醒啦。”她笑吟吟地望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嗯,烧退了,看来余毒也清了。你这黑乌鸦拿出来的药还挺有用嘛。”
桑桑这会儿才懒得搭理旁人,趴在云渺渺枕头边,片刻都不敢松懈。
“主上可感觉好些?”
云渺渺点点头,面露狐疑:“我中毒了?”
“可不是嘛,险些你就该去见阎王了。”霓旌调笑道。
云渺渺看了她一眼。
这倒是不可怕,酆都地府,她都是常客了。
不过她依稀记得自己与那雾中妖物交了手,霄明和寸情都在手边,那么她的伤
她下意识地往脖子上一摸。
针扎似的疼。
“哎哎哎,别碰别碰!”霓旌赶忙按住她,“血是止住了,但那妖物爪子利得很,你这脖子上好些个窟窿眼儿呢,这几日先这么包着吧。”
云渺渺偏头看了眼镜子,许是解了毒,这脸色已经好转不少,只是脖子上缠了好几圈纱布,瞧着像是要把她勒死。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霓旌一眼。
既然是她守在这,那么这伤口多半也是她帮着包上的,诚然这的确该谢一声,不过这包扎得是不是太夸张了?
她咳了一声,只是嗓子哑了些,倒是并不影响说话。
“我睡多久了?”看外头天色,已经亮起来了。
“也不久,这才刚入辰时,尊你这伤解了毒就是皮肉伤了,好得快。”霓旌道,“我方才瞧见你那师兄正与几个弟子在后厨忙活,你眼下洗漱洗漱,下去刚巧能赶上早饭。我瞧着他熟练得很,掌门弟子都这般全才的么?”
云渺渺尴尬地笑了笑:“倒也不是,清风师兄尤为厉害罢了。我师父平日里不太会照顾自己,总是忘东忘西的,师兄百年来便一直负责伺候他起居,咳咳”
才说了几句,喉咙便疼了起来。
霓旌忽然呵了一声:“什么臭毛病,还有人惯着”
云渺渺晓得她身为魔族,必定是与她主子一个鼻孔出气的,厌恶她师父这个仙门柱石也非一两日了,此时反驳,多半又得起争执。
就凭她这嗓子,三两句就得冒烟。
她暗暗在心中替自家师父鄙薄了魔族一番,而后心平气和地问:“魔尊你主子出去了?”
自打这活祖宗打着“病重”的旗号混入,她脑子里这根弦就没松开过。
“尊上啊”霓旌唔了一唔,“大概下去吃早饭了,如今都是凡人之身,折腾一夜饿得慌。”
她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云渺渺抖一激灵,挣扎着要起来。
“你这么急做甚?”
她咬咬牙,下地穿鞋:“我怕他们打起来”
所幸弟子服里襟的领口高,好歹能遮住一半的纱布,她拿起剑,招来桑桑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