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是作为上神归来。
而这一次,他终可以昂首挺胸,骄傲地同她说一句。
“师尊,我来娶你了。”
不远处,庚辛与江疑在朝他们挥手,折丹和遗玉也在一旁,少缓眼里放着光,高兴地伸长了脖子张看着。
余鸢,步清风,长潋,霓旌……他们所熟悉的面孔,都在着拥挤的人群中。
为了在此恭祝他们,同心永携。
司幽站在问天台下,东华和执明分立两侧,望见二人冉冉而来,竟笑了一声。
这笑容是欣慰的,释然的。
他拉起陵光的手,口中念念有词,灵泽顺着他的掌心,淌入她体内。
他睁眼,在她诧异的注视下,扬了扬眉:“看什么,保胎的。”
这话似曾相识,怔了一瞬,陵光不由得笑出了声。
松柏涛涛,盛景不衰,一束天光自苍穹劈开,巍巍浮山显现于世。
“上去吧。”司幽看了眼问天台,而后将她的手,郑重地交还到重黎手中。
重黎意会,点了点头,握紧那只手。
他们踏上第一级台阶,身后所有人都低下头,繁花追随而来,这一次没有浓云汇集,没有电闪雷鸣,天降责罚,花香醉人,清风拂面,广袤山河皆在脚下。
金泽汇聚,如江海奔流,从脚下升腾,飞向问天台,飞向九重云霄。
祭坛之上,万道鸿蒙天光,照在他们身上。
那光如火般炽烈,却并不灼痛,明灭交错着,照亮他们的面庞。
陵光转头,望着身旁的人。
那双眼睛里,再没有一丝踟蹰,动摇,闪动着明亮的,温柔的,坚毅的光。
往事前尘,如江潮般从眼前淌过,在这天赐的福泽中聚散浮沉,足以称之为漫漫一生。
于是,她的心寻到了一直想要的归处,尘埃落定。
合上眼,终于想起当年裕华坡的蔓草轻烟里,接过那束紫阳花的自己,原来一直是笑着的。
第1054章 番外篇二:只如初见
近日族中频传,司掌日月更迭的常羲上神放出风声,要撂挑子不干了。
此事闹得人心惶惶,族中老小每日都担忧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但这传言就常羲本人来说,其实不过随口一句气话。
她这年纪,换作凡人的寿数,是正正当的豆蔻年华,可瞧瞧她每日做的事,掰着指头数时辰,要不就是在荒泽洗月亮。
那月亮都快被刷秃噜皮了,也不知道到底脏在哪里?
洗烦了,就嘟囔了一句。
但族里人怕她真不想做这上神了,便来劝她暂且搁下手里的事儿,出去透透气。
她自打降生就没离开过九嶷山,透口气,也只是沿着山道走远些。
说到底,同饭后散步差不离。
只是这一回,她乐得走远些。
天光朗朗,苍梧崖上的玉鸣花开得比往年都要好,烟霞一般簇着,随风轻曳,站在崖下,似乎就能闻到醉人的花香。
四海都道,九嶷苍梧,钟灵毓秀,虽不似昆仑巍峨壮丽,但峰峦叠嶂,幽邃清奇,立于高崖之上,可观苍梧之野,峰秀溪明,罗岩之下,岫壑负阻,崇山峻岭间,山花欲燃,传闻乃父神诞世,分海开天之处。
神族还未分封之时,便随上神常羲,久居朱明山。
九嶷山脉绵延千里,须得翻过两座山头,才能望见最南边的苍梧崖。
常羲既为上神,又是神族之长,无事极少离开朱明山,多年前曾途径苍梧崖,望见崖下一道深渊,狭壑贯穿南北,今日故地重游,竟又宽了不少。
赤水北接昆仑,南至苍梧,从崖下滚滚而过,听闻江水最深处,可抵深海。
出来前,常羲觉着是有几分雀跃欢喜的,但当真漫无目的地走到赤水畔,又不知能做些什么。
世人羡艳的风景,也都看厌了,寻思有没有点新鲜的……
她坐在山石上,从赤水这头望到那头,冷不丁瞧见对岸站着一人。
朱明山的神族是断然不会到苍梧崖来的,九嶷山之南,无事不经,早已是不成文的规矩,她起初吃了一惊,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往这边来,细看却又觉面生。
赤水岸劲风猎猎,那道人影似荒烟蔓草间一抹洇开的墨,是瘦削的,挺拔高挑,她庆幸自己眼神儿还算不错,隔得这样远还能看到那人衣摆上绣着的栩栩流云。
一头乌发斜束在肩头,天青的长绫如河岸长柳,轻盈地翻飞着。
只可惜戴着一张玄青的面具,整张脸都给遮住了,看不清面容。
天地间,只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瞧着竟有几分凄楚苍凉的意味。
常羲不觉看出了神,那人在河边站了一会儿,突然径直朝水中走去。
赤水如黄泉,不浮寸羽,从前就淹死过不少仙灵。
她顿然色变,霍然跃起,朝着对岸掠去。
“别跳!!”
半空一声疾呼,已经一脚埋进水中的男子似是被吓了一跳,茫然地抬起头。
天光明亮,照见面具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瞳,粼粼波光里,似万海星夜。
常羲怔愣了一瞬,灵气走岔,脚下骤风忽起,她猝不及防地跌了下去。
只听得噗通一声,水花溅起丈高,冰冷的赤水糊在脸上。
水声喧嚣,这阵沉默却显得尤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