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是凉的,还没有他额头来得暖,冷得他一激灵。
云渺渺也极快地收回了手,略一犹豫:“没什么”
瞧着应当不是旧伤复发。
不过碰一下,这祖宗反应倒是大,真就气到这个地步了?
她狐疑地瞥去一眼,总觉得他脸色更臭了
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浮现出他在崇吾宫对她说的那些威吓的话,便是受了伤的魔尊,想必也有余力杀人吧。
这口气若不让他撒出来,迟早闹出大乱子
她忽然陷入沉默,重黎皱了皱眉。
之前那一鞭打得够狠,看来伤是好得差不多了,长潋那厮总不会舍不得给她用药。
不过她这是什么反应?嫌簪子粘得不好?还是觉得他伤得不够重?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精明了数千年,突然觉得平日里琢磨得透彻的妖魔鬼怪的心思,都没有她难猜。
他的目光落在她腕上,三圈金钏,光泽莹莹,似是蓄势待发,脑海中尽是这玩意儿抽在身上的痛。
他抬起了手,深吸一口气。
你的不染,是长潋给的吗。
抬眼望见的,却是她略显犹豫的眼神。
“您要不要种种花?”
重三岁:来来来,谁来告诉本尊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本尊重重有赏!
第284章 这样也算重逢吗
映华宫之北,九天悬瀑流淌而下之处,自成水榭,红莲夜而不谢,亭亭莲叶,随风而舞。
便是深冬,在这灵气鼎盛的天虞山主峰,也依旧有着温暖如春的景致。
池边青石上,整整齐齐的搁着一叠衣衫,素白如雪的锦缎,栩栩如生的流云暗纹,轻纱罩衫,还有一顶白玉发冠。
卧在草木间的巨兽被枝叶扫了鼻尖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摇头摆脑,又翻身睡去。
耳边传来水声,晚风吹开莲叶,垂下一缕湿漉的青丝。
远处传来微不可查的簌簌声,一道红影悄无声息地蹲在了石头后,手中的伞化为无形,隐没在夜幕中,一双明亮的眼,远远观望着池塘中的人。
轻云过空,遮蔽了星辰,倒显得月色更为皎洁。
红莲如血,清露欲滴,只望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池水中,白枭游弋,溅点水花,在那如画的眉眼上,湿漉漉的水雾,显得尤为缥缈。
世人常道美人恰似画中仙,凝脂为皮玉作骨,杳渺若离,回眸无情更有情。
大概就是这般了。
散落的长发蒙着薄雾,化作了露,罗衫微解,颈白如玉,素来一本正经的人,便是沐浴时都要穿着一件中衣,被水打湿的衣衫透出一抹柔色,抬起了手,撩起一捧清泉,如梅骨傲而不媚,就连那指尖,都似是染上一抹月色,闪动着莹莹的光。
石头后的人暗暗吸了口气儿,撇撇嘴。
嘁,洗个澡还不忘穿一件,扫兴
一面这么想,一面忍不住又看了几眼。
该如何说呢,即便没有她所画过的那些妖魅精怪的香肩半露,衣冠不整,仅仅一道背影也属实好看极了。
天虞山第一名景,当真名不虚传。
皎皎如明月九天,孤高似寒峰巅上白梅屑,风华冠绝,非笔墨可述,云影天光,骤然黯淡,岁月浮华皆藏眉眼,山河三千里皆在心间,就是这样一个人,才称得上仙门柱石。
她托着腮,静静地望了许久,越看越觉得莫名来火。
直到腿脚蹲得酸麻了,腰间玉石不知怎么就松脱下来,恰好砸中石头,磕出一声脆响。
孟极耳尖一动,没有抬头,水中的人却倏忽一僵,冰冷的目光顿时扫了过来。
“谁在那!”
他立即飞身上岸,信手净去一身水渍,眨眼便将案边的衣衫都穿戴妥当了。
紧盯着那簇草木,良久,正当他打算召出泰逢揪出这胆大包天的“贼人”之时,一片绯红的衣角忽然漏了出来。
而后,躲藏已久的女子从石头后缓缓地站了起来,神色泰然地望着他,甚至露出一抹笑意。
月光照在那张秀丽美貌的脸上,清清冷冷的薄辉似乎也有了几分暖色,红纱翻飞,似烈火一般,将这水榭都照亮了。
素来云淡风轻的天虞山掌门在这一瞬,忽然地僵住了。
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想说些什么,可动了动嘴唇,却连声音都扼在了喉咙里。
霓旌笑了笑,似乎有些尴尬,从石头后走出来的步伐很稳,至少比他眼下的神色要潇洒些。
“那什么”
她捏了捏拳,复又松开,终于仰起脸,望着他干咳一声。
“听说你痴呆了,我来看看。”
“你徒弟说天虞山掌门每月十五都会沐浴,这映华宫拢共这么大点地儿,我寻思能沐浴的地方,好像也就这了,一百多年,还以为也该换点景色了”
她的口吻像是在说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也不在意眼前的人是继续沉默,还是选择抄起剑来收拾她,倒是漫不经心得很。
“你徒弟的伤是我在治,你没事儿就别瞎开药了,添乱嘛这不是”她耸了耸肩,似乎也尤为苦恼。
“哦,你要是想召泰逢剑来,大可不必,我也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就是一时兴起,随便转转,一会儿便走,上仙就不必费这劲儿赶我了,如此你我都省些力气。回头我还得再去看看你徒弟伤势如何,我家尊上挂念着,我这个做下属的总归要尽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