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她做这些的时候,不曾想过什么报仇。
脑子里盘旋不去的,仅仅只是那个腼腆的少年坐在墙下,苦恼于背不出诗书的模样罢了。
“听闻人心经不起磋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便会彻底冷透,晓得没有人在意,自己渐渐也无所谓了,世间诸多的道理其实都是蛮不讲理的,约定俗成的就是理,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无论对错都要受罚,便是受了污蔑,也要怪到自身不知检点,才招惹诸多是非,解释反倒成了狡辩所以我很高兴。”
她从来不晓得,有一个人愿意在诸多质疑声中站在她身边,说一句信她,是件这样令人高兴的事。
总是踽踽独行,便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便是跌入冰窟下的湍流中,也不想挣扎。
合上眼,沉下去,便什么都不用想了。
是生是死,她一人便好。
可今日,他当着诸位仙君说出那番话时,她忽然觉得,有这个人挡在自己身前,便当真什么都不用怕了。
伤口疼也好,浊气也许会废了她这条胳膊也罢,都不重要了。
她眼中猝不及防地涌起一抹温软的笑,他不由得心头一震。
“我很高兴,您来救我了,没有让我跌入湍流的深渊。”
沉默半响,重黎着实接不上话来,干咳一声:“与其说这些,不如先看看你这胳膊,伤药都在映华宫吧,现在回去吗?”
云渺渺想了想,毅然摇头。
且不说被师父瞧见会如何想,霓旌估摸着一眼就能看出她在伤口动了手脚,以她的性子,只怕比师父还要生气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您的净水咒不是使得挺好么,这浊气入骨不深,拔出来便好,您若是不介意便帮我个忙吧。”
说着,她将揣在怀里的药瓶给他递了过去。
重黎正欲施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盯着她手里的药:“那小子给的?”
她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言寒轻,递出去的药瓶忽然有些沉。
“恰好派上用场,便不必回映华宫了。”
僵持良久,重黎终于接过了药瓶,揭开盖儿低头一嗅,的确加了不少好东西,对她的伤口也极有好处。
他捏着药瓶,总觉得心头堵得慌:“他倒是有心啊。”
这会儿听他一笑,云渺渺便一阵头皮发紧。
“方才听说你二人交情匪浅?”他抬眼看向她。
她顿时一僵:“从前不懂事,就一起偷过十五回鸡腿,十二回桂花糕”
“还在花前月下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又是怎么回事?”
她干咳一声:“有过一些争执,我把他倒吊在树林里让他背了一宿的门规。”
他面色稍霁,指尖水流缓缓淌过她的胳膊,净去了血污,也将那缕浊气一并洗去了,思忖片刻,撩起衣摆开始扯。
“哎”她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听到刺啦一声响,他已然将衣摆撕了一条下来,看着那截荼白的布条,她噎了噎,“这是我师父的衣裳吧”
撕得这般不客气。
“这身衣裳,他有一柜子一模一样的。”重黎不以为意,将药膏倒出一些,抹在她胳膊上,“袖子拉高些。”
“哦”她迷迷瞪瞪地点点头,捉着自个儿的袖子,看着他将药膏抹匀,用布条一圈一圈地包上,“您包扎伤口好像愈发熟练了。”
她脱口而出,惹来一声嗤笑,低头却见一朵玲珑花悄无声息地从落在他发上,恰好挂在发冠旁。
他依旧埋头包着伤口,似是浑然未觉。
她恍惚地伸出手,轻轻地拿起那朵花,像是被惊动了,他恰在此时抬起了头。
花在指尖,人在眼前。
似乎很久以前,也曾有这般光景。
第371章 失踪之人
十一名弟子失踪,无论对哪个门派来说,找人都是迫在眉睫的大事,趁着众人忙于找寻线索之时,长琴则命孟逢君和言寒轻彻查了天虞山门下所有在册弟子,无论外门内门,一概清算。
然而对下来,却并未发现任何弟子突然行踪不明。
“这倒是怪了。”孟逢君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是六个人,引路的是天虞山弟子,天虞山如此醒目的弟子服应当不会瞧错才是。
可如此一来,压根对不上啊。
“难道有人冒充天虞山弟子暗中捣鬼?”言寒轻猜测。
孟逢君摇了摇头:“你傻了吗?若真如云渺渺那丫头所言,有妖邪暗中作乱,化身天虞山弟子,且不说自身的浊气能否顺利隐藏,突然冒出来的人,要带你前往后山,你会信吗?”
言寒轻一怔:“这么说,当真是与之熟识的天虞山弟子?既然如此,为何会对不上名册?这都对了三回了,总不会是咱们遗漏,又不是凭空出现的人,还能是瞧见了鬼魂不成?”
就是这一点,孟逢君也说不清,看着手中的名册,陷入沉思。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长琴忽然看了过来:“你方才说什么?”
孟逢君愣了愣:“对不上名册?”
“后一句。”
“还能是瞧见了鬼魂不成?”
长琴面色一沉,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册子上,问道:“今晨说曾瞧见那六人一同走进林子的弟子是如何说的?”
言寒轻想了想,答道:“说是瞧见了中皇山,苏门山和蓬莱的弟子,跟着咱们天虞山的一个弟子朝后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