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祖宗就像块石头似的,神志不清不说,稍一使劲儿还想将她推开。
“别动!”三番五次,她憋了一肚子火,也想过索性用不染将他捆着,省了许多麻烦。
但看着他眼下的模样,手都扬到半空了,终究没能唤出不染对他如何。
毕竟是上古神器,真挨一下怪疼的。
她叹了口气,继续给他抹药。
这药还是霓旌给她的,添了不少药材,只有一点不好。
与她熬的那些苦得要命的药一样,这药膏抹在伤口上,也比寻常的药更疼些。
她咬着牙抹过几回,痛得脑子疼。
不过伤也愈合得更快,数日功夫便结痂了。
但抹在他伤口上的一瞬间,见他忽然浑身一绷,她还是不由得停了停。
似是感觉到了刺痛,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攥紧了拳。
便是这么疼,也不过如此了。
她看着他的手,迟疑片刻,小心地掰开那掌心,血肉模糊,压根没有上过药,只是生生用寒气冻住了血,逼着伤口结疤,简直是胡来!
她攥着他冰凉的手腕,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们从剑冢回来多久了?
她虽说几乎耗竭了灵气,但并未受伤,方卓诚然还在昏睡中,也有她师父,长琴长老的悉心照拂。
可眼前这人呢?
他是怎么带着她和方卓回到这儿的?
可有人问过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直到她方才向师兄问起他的下落,答复还是模棱两可的。
好像是朝着这边来了。
把人放下后便不见踪影了。
映华宫人虽不多,但压根没有一个留意他的状况的人,想到这,她忽然感到一阵寒气直冲心肺,比他身上散发出的还要冷。
看着这血肉模糊的手掌,她不由得去想,这世上,有没有人当真关心过他,问他一句“疼不疼”
她长叹一声,小心地用沾湿的布帛帮他擦去掌心斑驳的血迹,露出剑气留下的道道划痕以及被撕裂的烧伤,仔细地抹上一层清凉的膏药。
霓旌的药虽然见效快,但他已经伤成这副样子,再疼下去,怕是挨不住了。
重黎眉头紧锁,昏睡中想把手抽回来,却被紧紧地抓住了。
“一会儿就好,马上就不疼了”她一面给他上药,一面往他掌心轻轻地呼着气,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没醒,便继续下去。
尽管已经换了较为温和的药,但将其抹到他背上时,还是避免不了一阵吃痛的挣扎。
除了使劲儿将他摁住,她着实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师尊”他于痛苦中传来一声喃喃,带着一丝哽咽。
她心头一疼,看向了他。
“我好疼别打了”似是梦到了教人万分难过的事,他周身的寒气更甚几分,冷得她也不禁颤抖起来。
她晓得他在叫谁,但说不清为何,自己竟也跟着难受起来。
他如今的模样,像极了她梦里那个孤孤单单地坐在石阶上的少年。
稚气未脱,却好像已经见识到了世间冷暖。
没有人来找他,也没有人问过他,那些花是折给谁的。
只他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望着没有边际的天,捧着一碟快要凉透的桂花糕
那一幕,让她感到了无法言喻的心酸。
“师尊”
平日里从未听他提及只字片语的人,唯有在痛得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时候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唤出口。
不是荡平六界的嚣张之辞,也不是余鸢,仅仅是这两个字,却像是快将他压垮了。
“师尊我错了吗”他的声音是哑的,像无数次坠入深渊,还固执地爬出来,快要溺死的人,攥着最后一捧温暖。
于梦中的少年同样的发问,也同样等不来那个能答复他的人。
第389章 谁让你进来的
炭火发出一声哔剥,寂静的深夜里,有些刺耳。
她看着他背上的道道伤痕,以及藏在新伤旧伤下,怎么都消不去的鞭痕,有些恍惚。
回过神来时,伸出的手已经覆在了他的额上,顺势拂去了几缕碍眼的碎发。
眼下她的灵气还未恢复,施法有些费劲儿,还是给他点了一簇火,悬在床边,好将这四周照得更亮些,更暖些。
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人会怕黑,怕冷,怕这里只有他一人了。
给他上完药,包扎好,正想重新盖好被子,手还没落下,便正对上一双漆夜般的眼。
新月如弦,浸在那深渊般的眼底,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不同于之前的浑噩,此时的眼神显然是清明的,眉宇间的寒霜已然化去不少,四周的寒气也在逐渐褪去。
她倏忽一僵。
糟糕,怎么醒了。
她下意识地想松手,将被子罩在他身上,奈何手被冻得还有些不听使唤,这一松,半条被子都扑在了他脸上,乍一看简直像是要活活闷死他。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修长的手从被子下伸了出来,缓缓扯下了被角,随之而出的,是一颗了“乱蓬蓬”的脑袋。
她忽然想起,方才光顾着不让他在上药时乱动,她好像没顾得上这祖宗的仪容,剥衣裳的时候也没同他客气,这头发好像是她弄散的。
重黎先看了看自己刚被包扎过的手,又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似乎在思索自己为何“衣衫不整”地躺在这,而不是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