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范首辅闻言,甚仪态也顾不得了,抬脚就奔过来。
见自个痴傻的小孙儿不但眼睛里有了神采,还拿手指着傅谨语,嘴里“啊,啊,啊……”的乱叫着。
顿时喜极而泣。
边抹泪边转过头来,招呼邢院判:“邢大人,你快过来替燕哥儿再瞧瞧。”
然后又恳求傅谨语道:“傅二姑娘,燕哥儿似乎在呼唤你,能否劳烦你过来一下?”
傅谨语立时应道:“好。”
她虽救下了从就假山上坠下来的燕哥儿,但燕哥儿却被自个满手是血的模样吓晕了过去。
若不是府医齐大夫断言燕哥儿无事,她心里估计会十分内疚。
但这会子燕哥儿似乎有些不对劲。
若当真如鸣凤吆喝的那般能认人了,似乎因祸得福?
不负责任的猜测,莫非他先前痴傻是因为魂魄离体,谁知被自个一吓,竟然让离体的魂魄归位了?
不过倒也不无可能。
本朝就有痴傻多年突然恢复神智的先例,这位神人二十五岁高龄才进蒙学,四十岁考中进士,曾累官至吏部尚书。
脑子里天马行空,脚步却迅速的来到了炕床前。
她才一走过来,燕哥儿就扭/动起来,拿手指着她的手腕,“啊”、“啊”、“啊”的叫着。
他这一动,邢院判把了一半的脉就没法继续了。
傅谨语忙将手举起来给燕哥儿瞧,嘴里笑着安抚道:“燕哥儿是挂心我的伤势?放心吧,没甚大碍,已经包扎好了,过个七八日就能结痂了。”
这话才刚说话,她就恨不得给自个一耳刮子。
燕哥儿一个痴傻了多年的幼/童,哪里听得懂如此复杂的话?
她忙不迭补救道:“呼呼,不痛。”
说着,往自个手腕上吹了两下。
燕哥儿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片刻后,也把自个的手腕送到嘴边,“呼呼”的吹了两下,说道:“不,不……”
傅谨语教他念:“痛……不痛!”
燕哥儿学舌道:“痛……不痛!”
傅谨语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夸赞道:“哎呀,燕哥儿真聪明,都说对了呢。”
范大夫人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了,一下将燕哥儿搂进怀里,哭嚎道:“燕哥儿,祖母的好孙儿,老天有眼呢,竟然让你恢复了神智,你父亲母亲若是在天有灵,只怕也能瞑目了。”
范首辅抬袖擦了下眼泪,训斥情绪激动的老妻道:“你哭嚎什么呢,也不怕吓着燕哥儿?赶紧把他松开,邢大人还等着给他把脉呢。”
邢院判捋着自个山羊胡,笑道:“出了这样的大喜事,范大夫人激动些也在常理之中,不妨事。”
燕哥儿父母早逝,一直养在范大夫人身边,骨子里对范大夫人亲近。
他抬起小手,在范大夫人胳膊上“呼呼”吹了两口,说道:“痛……不痛!”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自个似乎教坏孩子了。
然而这短短几个字,却让范大夫人再次泪如雨下,哭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见她这般,范首辅也没忍心再劝。
盏茶工夫后,范大夫人才堪堪止住。
然后忙不迭松开燕哥儿,将他的手朝向坐在塌沿上的邢院判。
然后环顾了下屋里的众人,讪笑道:“叫大家见笑了。”
几个女眷立时七嘴八舌的安慰她。
“有甚见笑的,这要换了我,只怕早哭撅过去了。”
“喜极而泣罢了,再平常不过的事儿,有甚见笑不见笑的?”
“傅二姑娘真是舍己为人,凌空接人,半点也不担忧自个被砸个头破血流?”
“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傅二姑娘真是了不得,不但是靖王府的福星,竟还是你们范府的福星。”
“再想不到还有今日,换我,我也无法自已。”
“……”
傅谨语:“???”
这是谁见缝插针的变着法儿夸自个呢?
她可不记得自个有买水/军呀?
于是忙朝说话的那位妇人看去,然后立时嘴角抽了抽。
太孙妃秋氏混在一堆命妇里头,旁人说甚她就跟着点头,然后不时的插/进去几句对自个的吹嘘。
竟然也没人发现不对劲。
她这水/军当的,可真是十分称职。
不过无论太子还是太孙都跟崔九凌关系亲近,太孙妃秋氏又是出自秋氏旁支,与秋钰芩是远房堂姐妹。
自个如今也算是半个靖王妃,她这番行径,倒也不算太突兀。
啧,人家这样的身份,甘当自个的水/军,自个也不好不付水/军费,索性回头赠她十片口香糖好了。
到底还算是样稀罕物。
*
邢院判替燕哥儿把脉结束,笑道:“身体上倒是并无大碍,至于神智为何突然恢复……”
他突然转头看向傅二姑娘,询问道:“傅二姑娘救燕小公子时,可有发生甚奇怪的事儿?”
傅谨语缩了缩脖子,讪笑道:“倒也无甚奇怪的事儿,只是我手腕擦伤正冒血珠子,正巧被燕哥儿看个正着,他当即就吓晕了过去。”
“原来是受了惊吓。”邢院判了然,对范首辅道:“这就是了,本朝早些年那位痴傻了二十五年突然恢复神智,后考中进士,还累官至吏部尚书的黎光潜老先生,就是受到惊吓后,才突然恢复神智的,倒是与令孙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