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瞬间将少年的衬衣浸湿。
“哥哥,你穿着吧。”
反正她身上已经全湿了。
他声音褪去了清冷,“别说话,也别睡。”
关星禾低低地应了声。
冰冷的雨水终于不再往身上砸,可她依旧冷得打颤。
贺灼弯下身背起她。
少年身上炽热的体温,像是这寒雨天里唯一的暖源,温暖到让人心安。
她冰冷的身子逐渐恢复了点温度,可头脑依旧昏昏沉沉。
“我好困。”
“别睡,跟我说说话。”贺灼咬着牙说。
雨水不要命地往贺灼的衣服里淌,他黑发早已湿透,流下的雨水让他双眼都泛起涩疼。
山林的地湿滑,他怕自己一不留神摔到,只得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她声音已经变得很小,“说什么呀?”
他咬牙,“随便。”
少年清冷压抑的声音往她耳朵里钻。
关星禾眯着眼,蓦得想起昨夜少年落寞又孤寂的神情。她心中像被针扎了一下,泛起一点钝钝的疼。
她想了想,将脸蛋儿靠在他宽阔的肩上,轻轻说:“哥哥你别伤心。”
他心尖一空,几乎站不稳。
雨水疯狂地砸在他身上,可他身体里的血液,却在这寒冷的雨夜里,因为这一句话彻底点燃。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两下,声音都喑哑干涩,“嗯,不伤心。”
女孩儿穿着雨衣,但雨水还是悄悄地滴落在她受伤的脚踝上。
她疼得低低哼了几下,强忍着说:“哥哥,你还有我啊。”
就算失去了父亲。
你还有我啊。
我愿意代替他,做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因为在那段不被理解,不被信任的寂寞岁月里,也只有他,像现在这样背着自己,顶着寒风暴雨,一步一步往前走。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缓了,雨珠落在少年的额上,顺着眼角蜿蜒而下。
他双眼发红,想起自己昨夜的卑劣的心思,懊悔几乎要将心脏撕碎。
自己怎么可以这样自私呢?
她是太阳那样光芒万丈的女孩儿,注定是要高悬在苍穹之上。
自己这样生长在黑暗里的人,便是得到一点点光,都要心生满足了。
雨夜里,贺灼嘴唇抿得发白,沙哑着嗓说:“好。”
她虚弱地勾起唇角,“哥哥,我想听你唱歌。”
他双眼通红,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过去的十六年,他几乎从未唱过歌。
但他说:“好。”
雨声几乎掩盖去少年的声音,她听不清他唱了什么,却强撑着打起了一点精神。
~
下了山,手机终于有了信号。
司机匆匆忙忙地拉来镇上唯一的医生。
淋了几乎一夜的雨,关星禾发起了高烧。
医生给她包扎了伤口,又开了退烧药。
“保险的话,明天还是要去打一针破伤风。”
原本昏昏欲睡的女孩儿顿时瞪大了眼,“打针?”
她救助般得望向贺灼。
昏黄的灯光下,那双盈盈杏眼露出一点儿水光,漾得贺灼心脏都软了。
但他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
他咬咬牙,狠下心安慰“没事的,很快,不会疼的。”
关星禾从小最怕打针,就算长大了,那种恐惧也没有消减多少。
她不自觉地去攥贺灼的手。
少年浑身一颤,顿了几秒,顺从地坐到床边。
他垂眸,低低地声音荡在雨夜里,变样得温柔。
“别怕,明天我陪你。”
昏黄的灯光下,少年一双漆黑的眼,深邃极了。
不知为什么,关星禾紧张得都在颤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女孩儿还紧紧攥着他的手,贺灼只觉得手背滚烫,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我去给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们直接走。”
她抿抿唇,指尖轻轻松开,“嗯。”
~
暴雨似乎停在了这一晚。
第二天,久违的太阳穿破了云层。
他们正准备离开,车窗却被猛地敲了两下。
是周燎远。
车窗降下,露出小少年一双通红的眼睛。
关星禾手里被骤然塞进一个袋子。
满满一袋子的蘑菇。
她这才猛地想起来,昨夜自己摘得一大袋蘑菇估计都落在了山上。
没有带纸笔,关星禾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交流,只能求救般得看向贺灼。
小少年比比划划,贺灼一颗心却越来越沉。
他翻译着,声音沉沉:“他说对不起,昨天都是自己害了你。”
关星禾说:“你和他说,不怪他,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贺灼冷着脸翻译:“他说,这袋蘑菇是他早晨起来去山上采的,送给你。”
“那你和他说谢谢。”
关星禾又笑着和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才回头问贺灼:“拜拜的手语是什么啊?”
她照着贺灼的动作,对小少年比了比手势。
他像是看懂了,抿着唇笑了笑。
小少年耳根都红得滴血,动作急促地做了几个手势。
贺灼的脸阴沉得像冰,“他问你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他看着小少年的动作,一双漆黑的眼愈发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