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 程连悟说。
我一怔,为什么在他这里是理解,而在珊竹那里却是担心呢?
“因为在家里失眠,没法睡觉,所以我才借住到珊竹家里,”我继续说。
“我理解。”程连悟又说。
难道说,与姜青禾分手之后,他一直在封闭自己吗?
“我理解”这三个字让我心痛难当,我不想让自己的感受被别人这样清晰地知道。
“但是最近,”我犹豫着,“我和我爸重逢了。姜青禾结婚那天,在小亭子里叫我的那个人,还有今天给我颁奖的人,都是他。”
程连悟若有所思,说:“重逢不好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
“我们回家吧。”
程连悟的话让我恍然,他那自然而然的语气实在过于亲密。
他是怎么界定我们之间的关系的呢?
我说:“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我送你回家!”这一次,程连悟的语气不是询问。
“不用了,今天我想自己回去。”我坚定地拒绝了他。
“别再倔强。”程连悟笑。
“回头见。”我对他挥挥手,转身离去。
“你不要忘记,不要忘记送我你的诗集。”程连悟又在我的身后说,真是一个固执的人。
第11章
临近圣诞节,天下起小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我们的国家,好像每一个节日都像情人节了。
程珊竹和她的男朋友打算去梦幻王国,在这下小雨的夜。
“阿秋一起去好吗?”程珊竹说,“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她的笑容又甜又美。
“我还是在家看书好了,天气那么冷。”我委婉地拒绝。我怎么可以去做他们的电灯泡。
“我叫上我哥一起怎么样?”程珊竹不死心,“不过我哥应该不会去那种地方,那我打电话让他找你好了,你们可以一起出去吃个饭什么的。”
“你快去吧,你男朋友十几分钟之前就在楼下等你。”我没有拒绝,而是这样说。
我一边警告自己不要继续对程连悟有非分之想,免得自找苦吃,一边又想在这样的日子见到他。
上次在路远菁英学校见过之后,我们没再联系过。
“嗯,那我出发了。”程珊竹的黑毛衣衬得她的皮肤更加洁白,她背上包,对我说,“你等我消息。”然后一边打电话,一边出门了。
“玩得开心啊。” 我目送着她,忽然怀念以前恋爱的时光,那时候我和陶然也总是会不顾一切到处去玩,就算在这样的冬雨夜也全然察觉不到寒冷。
“不如你也一起去开心。”程珊竹背对着我说。
从她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再也看不进书,期待搅乱了我的心。
“我哥还在加班,他说一会儿如果有时间的话再跟你联系。”过了十多分钟,程珊竹发来消息,“阿秋,你不要等了,我哥八成是没时间,他工作起来常常忘人忘我。”
“我根本没在等,在家里多温暖。”我回复她,并发了一个憨笑的表情包。
我的辩白会不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呢?
知道程连悟在工作,我刚刚因为程珊竹的话而产生的期待很快就消散了。
在冷冰冰的冬天,和恋人在一起确实是一件温暖的事情。
如果和程连悟恋爱的话会怎么样呢?我直至不住自己的浮想。
看起来,他不是那种会哄女孩子开心的男人,他真的有程珊竹说的那么闷吗?为什么我没感觉到。我继续胡思乱想。
说是说,我很少为自己诗。放下书本,我决定动手给自己写一首短诗——
《绿色的恩惠》
绿色让人清醒,
在低沉的时候,
我不止一次受过绿色的惠顾,
在那种无所期待与自得其乐的绿意面前,
在芭蕉与大丽菊随意领取的友好面前,
有一种如同拥抱般温暖的抚慰,
浅浅淡淡的绿意中,不同时节的绿意中,
常常交织着哀愁被理解的透明,
我渐渐地醒悟,是心头日夜积累的贪婪
与偏执加速了人生疲惫。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写好了。
写完诗,我的心情常常很舒畅。
程连悟从我的脑海短暂地离去之后又回来了。
如果今天晚上不能够见到他,我会这样坐立不安到什么时候呢?
时间是八点,天早已经黑下来。冬天的夜,冬天的雨夜,格外浓黑。
我可以给他打电话吗?我想。不不不,程珊竹已经说了,他有工作,更何况,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就这样,我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忽然,门铃响了,我被吓一跳,我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中,那门铃一响起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地觉得是外卖到了。
打开摄像头,站在昏暗灯光中的是程连悟。
意外,窃喜。于是我又摁了通话键,“珊竹没在家。”这样的话,显得自己多么做作。
“我是来找你的。”程连悟低垂着头,他忽然抬起脸望向摄像头,逼得我不由得往后退。
居然与他带着向日葵来找我的那次的对话是一样的。再意外,再窃喜。
“来找我,怎么啦?”我装傻充愣的样子一定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