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
我们又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包括家里的花、我正在写的诗、上海舅舅家,以及母亲修行的日常和终极目标。
“就是觉悟二字,觉了悟了,痛苦才会结束。”
“妈妈,这样带着差别之心很难做到无我吧,我记得《金刚金》里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既然说法尚应舍何况非法,又何必执着于苦乐呢?唯有离一切相,或许才能觉、才能悟。”
“阿弥陀佛,我儿说的是。可悟道绝非朝夕,我定力、悟性不足所以才来这清修之地学习、锻炼。”
“嗯,我知道了。妈妈加油精进吧。”
“对了,刚才送你来的人是谁?”
我犹豫了下,“是朋友。”
“那怎么不请他下来,既然来了,一起到客堂喝杯热茶吧。”
“所以,要不是因为我朋友,我就没热茶喝吗?”
“你这孩子——”
“那我去问问他要不要喝。”我笑着起身,朝外走去。
刚才,下车前,我问程连悟要不要到寺里看一看,他摇头回答说在车上等我。
当我返回,隔着车窗,我看到他仰靠着,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
我轻轻地敲了敲,程连悟猛地坐正,然后打开车窗。
“好了吗?”看他模样,他真的睡着了。
“我妈想请你喝茶,要去吗?”
“喝茶?”他一副很意外的样子。
“嗯,喝茶。”我料定他会拒绝。
“好,走吧。”结果,他根本没有犹豫。
我给母亲介绍程连悟,依旧说是朋友,也只能说是朋友,只是我在介绍完之后,趁我母亲不注意,他瞪了我一眼,用唇语对说:“朋友!”
我对他的不满熟视无睹,心想着,只要你不告白,就只能做朋友。
我们跟着母亲到了客堂,在喝茶的功夫,母亲忽然又变得和普通的妈妈一样了,她很会旁敲侧击,通过看起来你和阿秋差不多一样大、春节休假到什么时候、平时喝什么茶,以及有没有看过我写的诗诸如此类的问题来套出程连悟的年纪、工作和经济水平以及对我的熟悉度……
程连悟似乎并不排斥和母亲聊天,他透露得很多,还说了一些平时都不会对我说的事情,比如他休息的时候就喜欢待在家,听歌、画画之类的,最大的爱好是工作赚钱云云,还表示,他也最喜欢大红袍。
总之,他说话的语气既谦和又有礼,他身上根本见不到一点点沉闷的样子,甚至显得有点能说会道,我母亲看着他,笑得是和蔼非常。
我只好为他们两个人泡茶、倒茶,以及听他们聊天。
到最后,分别时,我母亲居然对程连悟说下次跟阿秋再来,她以为这寺院是她家吗?
而程连悟居然正色道:“一定还会再来看阿姨。”
母亲心情大好,一直将我们送到程连悟的车旁。
我带着母亲送给我的初级佛学教材上了车。
驶离这座宁静的寺院,已经是傍晚时分。
“去看落日?”
程连悟居然记得我喜欢看落日,我连看了看他,许久才回答,“好啊!”
第33章
程连悟的车停在海峡大厦附近,他还记得我喜欢到这里看落日吗?。
在这一带,不论是什么位置,不论是什么季节,只要是晴天,只要空气澄明,落日总会很美。
“今天,我并没有心情低落。”我说。
“是我,我低落。”他说。
“为什么呢?”
“朋友。”
“怪我咯。”
“你知道就好。”
“我——”
这时候,我们正往演武大桥观景平台上走,程连悟沉默下来。
原本我以为他是带我来看落日,可是看着他的背影,我才知道,就像一开始熟络起来的时候那样,他是让我陪他。
“你感觉不到吗?”
忽然,程连悟转回头,他那变得有些忧郁的眼睛一下子让我紧张起来,仿佛这个时候,他变成了一个危险的漩涡,随时可以轻易将我吞噬。
“感觉到什么?”我已经打定主意等他表白,所以只好避开他的眼神。
“你不知道就算了。”
如果心情好的时候,我知道,他会直接拆穿说我装傻。
而现在,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那忧郁的眼神中忽然仿佛弥生出浓浓的失望。
我多么想投降,向他承认自己知道,全部知道,可是,就算我承认又怎么样呢?我还是不能够确定,在经过拥抱和牵手之后,我是不是真的可以理所当然地以他的恋人自居?
在感情之中,我不是那种乐天派,觉得只要心知肚明就可以,而是希望他能够明明确确地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够继续下一步。
听起来这样很不公平,毕竟我也没有对他表白过,但是,是他的经历让我没有信心,是他先靠近我,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真的准备好接受新一段的感情。
所以,即便知道他被“朋友”这种说法刺痛,我也只好装作无动于衷。
“秋秋,要怎么样才可以?”
“可以什么?”
“让你留在我身边。”
“我想,大约是像《小王子》里那只狐狸所说的建立关系吧。”
“你心情低落的时候喜欢看落日是《小王子》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