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当然没有。”
“所以那样做行不通的。”
程连悟陷入沉默。这是我所习惯的沉默。
他原本话就不多,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很多这样的时刻,我本身是喜欢安静的,对这样的沉默并不以为意,他身上有一种令我安心的气息,那种气息让我知道,在他的身边是安全无害的。
以前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后来我弄明白了,是互相信赖,只有互相信赖,陷入沉默的时候身心才能放松,不会觉得不自在。
经过晚宴中的那件事,分开许多天之后,我们之间的信赖依然存在。
或许,我和程连悟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浅薄,毕竟,也不是所有的关系都要时间累积才能深厚。
“你要怎样才会原谅我?”
程连悟是不是傻了,要是没原谅他,我怎么可能会打开门?
不过,被他这么一问,我心中的邪恶忽然汩汩地涌出,既然下雨天无事可做,那就趁机捉弄他一下好了。
于是,我一本正经地说:“让我先想一想。”
“你当真?”
“莲雾哥,难道你只是随口说说的吗?”说完,我故意假装生气转身背对他。
他果然轻易就上当了,绕到我眼前,他低下头:“想好了你快说。”
“如果你要我现在原谅你,那就给我唱一首歌吧。”
以我对他的印象,他应该不会唱歌,没错,我就是在强人所难。
“唱歌?”
“对,唱歌。”
“也可以。”
没想到他很干脆地答应了。
“等一等。”我忽然来了兴致,跑到桌边拿起一瓶水,“话筒给你。”然后我拉椅子,反身伏在靠背上看着他。
程连悟露出拿我没办法的表情。“我要唱了,听好。”他说完忽然闭上了双眼。
“沉入越来越深的海底,我开始想念你,我好孤寂……”
我想我对程连悟实在是太知之甚少,我早该想到,他的声音那么好听,他唱歌应该也是很好听的呀,而我居然没有根据地想要拿唱歌来刁难他。
他一开口的瞬间我全身心便被牢牢捕获,渐渐地,不知道是歌曲的情绪还是他自己的情绪,那种敏感而纤细的寂寞从他的声线中缓缓地释放出来,一点一点地弥散在这开着中央空调的房间,我渐渐地不能自已。
《氧气》简直就是我们这段时间以来的心境,从分开之后的昏暗到想要和好却又放不下面子主动先走出一步而深陷怀念,一步步地,我们终于到了快要窒息的地步,还好,他来找我了。
程连悟还在唱着,没有睁开双眼,他卸下防备、对着矿泉水瓶忘我地唱歌的模样深深地印到我的内心深处,我想,今后,不论过多久,我都不会忘掉这一刻,他的歌只为我一个人而唱,现在的他只独属于我,而他的听众也只有我,我们是彼此的氧气。
也许是我听得太入迷,他忽然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没来得及避开,我干脆不再闪躲,而是让他也看到自己的孤寂,就像他对我不再设防一样。
“再唱一遍?”程连悟释然笑问。
“好啊,那就再唱一遍吧。”
“等下次,有吉他的时候我再唱给你听。”程连悟已经停了下来。
“你还会弹吉他?”
“当然。”
“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你这么会唱歌?”
“你也没有问我。”
“我不问你,你就不会想要告诉我吗?”
“雨像停了。”
程连悟说着,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天空确实亮堂了很多。
为了确认,我走到窗边向外看去,果真雨已经完全停了下来。
忽然,程连悟也走了过来,他站到我的身旁,我们的手臂近乎贴到一起。
不确定是错觉还是他本就体热,我感到自己被烫到了。
于是,我向一旁挪了挪,没想到程连悟也挪了挪。
这一次,贴过来的是他的脚。他穿的是一双德比光头鞋,他的右脚摆向我的左脚,贴了下又收了回去,如此反复着,节奏怪欢快。
现在我心里也是一派轻松,于是我便任由他玩闹。
“对了,小象呢?”我问。
“当然在家。”
“保姆阿姨回来了吗?”
“没有。”
“那——”
“我妈会过去帮我照看的。”
“这样啊,好久没见到小象了。”
“明天回厦门?”
“不行,后天我要去听珊竹唱歌的。”
“听她唱歌,还不如听我唱。”
“才发现你那么臭美。”
“她歌没有我唱得好听。”
“你不怕我打小报告吗?”
“不怕,那本来就是她自己说的。”
静静地窗旁站了一会儿,就在我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时候,我的电话忽然震动起来,是程珊竹的助理打过来的,她叫我过去跟他们汇合,然后一起去吃晚餐。
我让她转告程珊竹因为有朋友过来,所以今晚就不和他们一起。
“最近,朋友这个词很刺耳。”
我刚挂断电话,程连悟便说。
“你管我?”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程连悟说。
我点点头,穿上厚衣服,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