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比自己想象中更害怕母亲出家,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之所以选择克制和冷静,是因为我不想让母亲看出我心中的害怕,我想让她放心地、全心地去实现自己想要的宁静和解脱。
只是,我实在不懂得,母亲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种日子将她的决定说出来,本来不能和家人一起过节已经很心酸,难道她是在考验她自己出离的决心和我对此的承受能力吗?
“走。”程连悟一边用他滚烫的手帮我抹去眼泪,一边轻声说,“别哭了,揪心。”
我低着头,跟他上了车。
但其实,一到了我常常去的那家小吃店,我的悲伤很快就被鳗鱼粽治愈了。
那个少女心阿姨今天没在,本来我还有点担心她会看出我哭过,继而问一些令人发糗的问题。
“几十分钟之前还哭得像天要塌下来,现在居然能吃下三个鳗鱼粽!”坐在我对面的程连悟开始调侃我。
“我对我妈出家虽然很伤心,但是鳗鱼粽也很好吃啊。”
“哈哈哈,真会说……似乎还能再来一个。”
“可以了、可以了,已经很饱,现在悲伤在我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余地。”看着他的笑容,我觉得好安心。
“那我再来一个,鳗鱼粽确实好吃。”
每一年,只有在端午节吃过鳗鱼粽之后,我觉得夏天才算真正地到来。
而在夏天,我常常伏宅在家,天气一热,我就会变得懒散,不爱动。
很快,我的懒散仿佛传染到程连悟,他原本就是一个闲时不爱出门的人,这一段时间,我们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集美,那是为了去拍程珊竹的MV,拍摄一结束,我们又成日地蛰居。
大约是进入六月以来气温最高的一天,屋外的阳光亮得晃眼睛,树叶也浓绿得好像就快要破裂,中午时分,屋外似乎一点风都没有。
这一天,我早早地来到程连悟家,带着一整天的食材。
最近,程连悟每天都会下厨,而我则负责洗碗和收拾厨房。
“没想到你这么会收拾厨房。”
“没想到连悟哥做饭这么好吃。”
我们互相夸赞着,看着对方傻笑。
“你的连悟哥是全能型的。”
“是喔,会赚钱、会做饭、会唱歌、会弹吉他、长得高而且帅,声音又是无比、无比地好听,啊,我真的是三生有幸,遇到了这样全能的连悟哥!”
“调皮!”程连悟一把捉住我,他好像被我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挣脱他,跑到一边,“我说的是实话啊,连悟哥你就是这么好的。”
“秋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忽然,他问了一个令我措手不及的问题。
大约,这是情侣之间一个高概率的问题。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其实,我是羞于向他袒露。
“快回答。”
“我偏不。”
“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那也不。”
才一说完,程连悟便追了过来,小象也在一旁凑热闹,虽然屋子很大,可是我根本跑不过他,很快又被捉住了,而且,他还挠我痒痒,没几下,我就瘫软在地。
程连悟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这样的笑闹最近每天基本上都会发生一两次。
这一次,我们甚至没发现有人进来。
“唉呀呀,你看你们两个像什么话?居然狗儿似的在地上打起滚!”
是杨临雅阿姨,听到她的声音,我和程连悟登时从笑闹中止住。
她将我们比作狗儿引起了我极大的不适,就像被用棍子在身体内猛地搅动了一下。
从地上站起来,程连悟说:“妈,怎么你每次都要悄无声息的?”
虽然这样的笑闹无伤大雅,可被杨阿姨那样一说,现在我真的无法直视她。
“我就奇怪了,过来这儿我还需要大张旗鼓吗儿子?”
虽然说她已经认同了我们的交往,但那并不代表她不会找茬。
“杨阿姨,那个——我们只是在开玩笑啊。”
“对啊妈,况且这是家里。”
“唉,你让我说什么好?你看看你们,一个是有成堆待办的公事,谈个恋爱就忘乎所以对工作不管不顾,你自己去看看泰国项目那边出了什么事;一个呢,说是诗人,每次都只见你们在胡闹,也不见你写诗,诗人不写诗,到底跟猫不捉老鼠、母鸡不下蛋有什么区别?!我真是——”
这时,我再也忍不住了,只感到胃里一阵翻腾,接着干呕了两三次,感觉我马上就要吐出来,于是我赶紧捂住嘴巴,转身朝卫生间跑去。
我大呕特呕,感觉内脏也快要呕出来,结果却只吐出酸水、流出眼泪。
程连悟在一旁帮我拍着背,偏偏这个时候,他母亲站在门口还说了一句:“阿秋,你该不是怀孕了吧?!天啦天啦,我这是要当奶奶了吗?我——”
她自顾自地说着,就是她的这句话让我吐成功了。
“妈,求你别胡说了,我和秋秋还没有那个过。”
“哎呀呀,我天啊,你当你妈三岁小孩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真有了,正好,趁你休假,就把事情尽早办了。”
杨阿姨根本没有消停的意思。
接二连三地被她语言刺激,我呕吐得更加激烈,肚子里连续不断地翻腾,胃液不断地上涌,昏天暗地地吐了很久,我早已经虚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