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游戏世界里,只有杀敌人和救队友这两件事,理解不了谋害家庭成员的操作。
“姜鹿想出来的玩法,聪明。”
眼看游戏里的小人奄奄一息,吴承承眉飞色舞解释:
“让这个男的去游泳,再把梯子拆了,他一直困在里面就累死了,然后这个女的就自由了。”
身后突然一阵安静,定格了似的,只有吸气声格外明显。
我本来沾沾自喜,经吴承承这么一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回头找补道:
“不是我想出来的玩法,大家都这么玩。”
李免拿着汽水瓶,半晌评价:
“好狠。”
然后煞有介事地拍拍徐之杨的肩膀:
“以后离她远点。”
“嘶,李免!”
从他嘴里出来就没一句好话!
我正待还击,还没想好台词,就看徐之杨颇有怜悯之色,瞥了一眼屏幕上垂死的小人,勉强打圆场:
“游戏嘛。”
“就是,你们那些游戏打打杀杀的,不是更狠?”
李免不再搭腔,远远靠在门边只是笑,纯属拿我消遣。
徐之杨倒认真发问了: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弄死这个人啊?”
“嗯?”
真是难以解释,就像宫斗戏一样,涉及男生的知识盲区,不分年龄段,“就是原本游戏里的配对我们不喜欢,这样就可以换一个。”
“哦……”
他往前探了探身,仔细看着屏幕。
我一分心,又闻到这股香味,像某种草本植物,忍不住问了句:
“你家用什么牌子的洗衣粉?”
“我不知道。”
他拉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怎么了?”
“好闻,承承你闻到了没?”
吴承承深吸一口气,满脸茫然,胡诌:
“真的,等会儿去洗手间看看,搞不好是外国洗衣粉。”
那天回家前我真去看了,还就是常见的牌子。
有意思的是,去看的不止我一个。
----上学期就这么一晃而过,乏善可陈。
现在回头想想,我总有种印象,2000 年以后技术发展非常快,因为不断有更新鲜的玩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大环境上看,国内高校应该算是最先接入互联网的。
从电教室到机房,从家庭电脑到网吧,我处在这种变化里,并且托李免的福,成为了很早的一批网民。
那是元旦过后,大学快放假了。
周末傍晚,我下楼买零食,拎着塑料袋刚出来,看见李免匆匆往校门方向走去。
喊了他一声,夹在风里就像被消音了。
我好奇心作祟,悄悄跟着出了校门,往左拐,走进了一片平房区。
窄窄的土路和随处私搭乱扯的电线,怪吓人的。
越往里人越少,直到看见灰秃秃的水泥墙面,写着两个红色大字:
网吧,后面跟着个箭头指向旁边的小门。
李免掀开厚厚的门帘,一闪身就进去了。
急忙跑了几步想叫住他,到底还是被拦在外面。
天色渐暗,我踩着积雪来回转圈,想进不敢进,想走不放心。
磨蹭了好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刚要推门,“吱嘎”一声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我心一惊,下意识往后退,就看见徐之杨只穿着毛衣哆哆嗦嗦愣住:
“鹿鹿?
你怎么来了?”
这张熟悉的脸让我委屈泛上来,扁着嘴道:
“你俩在这干什么呢?
我刚才看见李免进去了。
这什么地方?”
实在不像好地方。
“那个,你先进来,外面冷。”
徐之杨支支吾吾,还有点不好解释,“就是网吧,玩电脑的。”
----屋里很暖和,泛黄的灯光下是一台台电脑。
桌面有小小的隔板,贴着红色的座位号,看起来和机房类似,停在 Windows98 的开机画面。
兴许是因为临近放假,人不多,还挺安静的。
前台坐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看见我没吱声。
跟着徐之杨往里走,没几步就听见李免的声音:
“这么快买回来了?”
“……
鹿鹿一直跟着你,你就没发现?”
徐之杨语气带点埋怨,稍微侧了侧身子,让我看清楚面前这一排人。
魏潇,吴承承,李免齐刷刷抬起头来,还有一个空着的座位,想必是徐之杨的。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都不作声。
第13章 打掩护还是打小报告
我怔在原地,又失落又气恼,手里的塑料袋因为攥紧发出声响,滋啦滋啦好像点燃引信——
从前去电教室看古惑仔撇下我,现在来网吧也当成秘密,小团体里还有自己的位置吗?我是那个多余的?
越想越难过,恨恨地挨个扫视,企图让他们无地自容。结果刚盯上李免,见他开口说:
“姜鹿,你跟着我过来,你爸妈知不知道?”
“啊?”这话宛如一盆冷水泼下来,把火星子浇灭。我傻了眼,半天才动动嘴唇,“不知道……”
“你是下楼买零食来了吧……”他随手一指那皱巴巴的塑料袋,煞有介事,“多长时间了?”
那时候没有手机,联系极不方便。小孩出了门没按时回家,不管远近都得一顿好找,免不了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