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不了,我会滑冰的。你还记得小时候操场被浇成滑冰场吗?李免在那教我滑的。他技术太差,所以我不会拐弯,我只能直着滑哈哈哈哈。”
我边说边灌了一肚子风,随后意识到,李免好像在回忆的每个地方盖了戳,真是避无可避,只能在心里暗骂。
好一会儿,身后没有动静。这才停下来回头,看见徐之杨还站在那。
“怎么啦?”
我朝他走过去,同时听见远处在倒数。
“十!九!八!……”
“徐之杨,马上到 2008 啦!”我被气氛烘托得有点激动,脚步慢下来,回头跟着喊“六!五!……”
忍不住伸手招呼他:“三!二!一!”
烟花升空,把夜晚映得璀璨。我咧着嘴冲他比划:“认识十年啦!”
徐之杨表情很专注, 眼睛里不断闪过烟花的颜色,在人群欢呼的间隙开口:“姜鹿,就当我们从不认识好么,2008 年重新认识一下!”
“啊?”我走近,“你在说什么啊?”
“把我当成一个刚遇见的,开始追你的人。”
第23章 2008
2008 年,南方遭遇大规模雪灾,汶川发生 8.0 级特大地震,第 29 届夏季奥运会在北京召开,三聚氰胺事件把食品安全带入大众视野,神舟七号载人飞船成功发射。
一个记忆犹新的、特殊的年份,众多大事件承载着国人的共同记忆。但那时候我们还一无所知,2008 年 1 月 1 日,零点倒数过后,对我来说最大的事件就是徐之杨那句话。
准确地说,是那四个字:开始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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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之杨一路跟到宿舍楼下,能听见他在身后嘎吱嘎吱踩着雪的声音。这种情景让我想起小时候,更觉得尴尬,不断加快步伐。
终于进了校门,忙不迭回头喊道:“你快回去吧!”
“太晚了,送你到宿舍楼下。”他略显无奈地叹口气,“确定能进得去吗?”
“能,我叫陈筱颖帮忙开窗。”
“嗯。”徐之杨仰了仰下巴示意,“走吧,我在后面跟着。”
“……”我别扭至极,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两个人并排走在雪地里,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越安静就越心虚,忍不住开口:“徐之杨,小时候我差点认杨姨当干妈你还记不记得?要不是我奶奶觉得有点……仓促,那你就是我哥了,虽然不是亲的啊,但是——”
“但是我不是你哥,甚至连你的发小都不想当了姜鹿。”
他不急不缓地接过话头,“顺便说一下,认干妈那事跟你奶奶没什么关系,是我先拒绝的。”
我愕然地看向他,试图回忆当时的情况,然而没什么头绪,只觉得毛线帽把额头箍得好紧。下意识用手去抓,支吾道:“那我们也是十年的朋友啊。”
徐之杨苦笑,拍拍我的后脑勺:“我只是先告诉你,给你时间适应。”
“我适应不了,我觉得很奇怪……我头疼。”索性把帽子整个薅下来,风猛一吹给脑袋降了温,这下真头疼了。
“会感冒。”
他顺手把我羽绒服的帽子掀上去,动作娴熟得就像本能反应。然后一阵沉默,各自都只剩叹气的份。
这种不自在真的让人非常懊恼,只盼望回去睡个觉,待到清晨可以一切如初。几分钟后,宿舍楼出现在眼前,我拨通陈筱颖的电话,交代她开窗。
没想到很快问题来了,我翻不进去。
从里面出来可以踩着椅子,但从外面进去只有墙壁和玻璃,完全无从下脚。我抓着窗沿使劲往上抬腿,奈何怎么也够不到。
陈筱颖哈欠连天,在里面指挥:“徐之杨你得托着她。”
下一秒就觉得腰被撑住,脚离开了地面。这时候也顾不上狼狈了,手脚并用往里爬,穿得臃肿动作笨拙,活像一只猩猩。
过程中也不知道踹了徐之杨几下,只觉得总有落脚处,就没踏空的时候。我抱歉地回头,他并不以为意:“你抓好,腿先迈进去。”
“好,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有道光扫过来,像是手电筒。我俩动作同时一滞,听见远处传来声音:“干嘛呢你们!”
恍惚看见个人影朝我们跑过来,那束光一晃一晃最终停在窗前:“那两个同学!下来!”
“完了完了,门卫。”当时就急出一身汗,进退两难,嘴都不利索了,“陈筱颖,关窗关窗,拉上窗帘。”
然后连滚带爬落地,没等站稳就被徐之杨拽着跑,一路丢盔卸甲,在雪地里拔足狂奔。
手上拎着的帽子也不知道甩哪去了,围巾堪堪搭在脖子上,另一头拖着地。风从领口往里灌,把身上的汗反复吹干,只剩下一阵阵哆嗦。
我渐渐脱力,任凭徐之杨拉着,直到校门口才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气。
他也跑得直不起腰,断断续续说着“地上冷”,腾出手想来扶。结果也不知是他力气耗尽,还是我太重,这一拽没能成功,反而一个重心不稳,冷不防朝我跌跪下来。
——视野里徐之杨快速靠近,很近,近到我呼出的气,变成雾笼在他脸上,忙屏住呼吸。这一下来得突然,要不是他及时撑住,兴许直接扑个满怀。
两个人登时尴尬万分。徐之杨抓了一手的雪,不由得放到嘴边哈气,含糊道:“那个,你回不去怎么办?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