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云看的很有兴致,问:“最后会不会把外乡人祭掉吃了?”
齐越百无禁忌,说:“吃我呢,我先喝醉了,一身酒气去见神明。”
丛云笑了。
等他们回了可可园,不久嘉木也回来了,身上穿的正是跳傩舞的衣服,满脸汗,左手拿着面具,右手提着赚来的新鲜羊腿。
他换了衣服,要做烤羊腿,招待齐越和丛云。
这很稀罕,神送的羊腿。
嘉木卷起袖子,预备用石头篝火灶烤,架干净的铁丝网,盖着荔枝木的火苗。
齐越问他:“我看你面熟,你是不是有个姐妹?”
嘉木翻动羊肉,说:“没有姐妹。”
齐越说:“我小时候,可可园有个七八岁短发小姑娘,手臂被鹦鹉抓伤了,在那哭了好几天。”
嘉木悄悄将袖子放下了,继续烤羊腿,丛云忽然笑了。
齐越问她笑什么?
丛云问齐越:“你喜欢那个小姑娘吗?”
齐越说:“她很烦人,整天跟着我,又不说话,就会哭,吃不到果子哭,被虫子碰着了也哭。”
丛云说:“手臂上受伤,会留疤的。”
嘉木看看丛云,微微一笑。
他将烤好的羊肉切成小块,肥瘦相间,用红玛瑙一样的小花山小橘摆盘,递给两人尝鲜。
嘉木要去看新采的咖啡豆的品相,就走了。
丛云用叉子吃着孜然羊肉,对齐越说:“没想到你的青梅竹马是个男的。”
齐越问:“谁是男的?”
丛云说:“嘉木的手臂有疤痕,你说他是烦人的爱哭鬼。”
齐越神情一变。
等到下午,他们开车离开的时候,齐越试图圆场,对嘉木说:“我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其实也有优点,比如……不挑食,爱吃蔬菜。”
丛云扑哧笑了。
嘉木递了几袋咖啡豆给齐越,说:“你们下回来,我应该能培育出更好的咖啡豆。”
齐越点点头,和童年玩伴莫名告了别。
回程路上,丛云使坏地念:“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齐越无奈地说:“你没见过他小时候,头发软软的,脸圆圆的,长的就是女孩样子。”
丛云问:“你还揪过他头发?”
齐越澄清:“没用力揪。”
丛云淡笑,说:“看他戴面具跳舞的样子,很风流灵秀的一个人,你认错了也不出奇。”
齐越调侃:“我改天喜欢男的,会优先考虑他的。”
丛云笑了,说:“要真那样,我也只好认输,他又会跳舞,又会做饭。”
齐越笑了,说:“你不能轻易认输,要大打出手,显得我得意。”
丛云笑着说:“你想得挺美。”
晚上,两人刚到城里,齐越手机响了,他妈妈打来的,说有个工业园出了爆炸事故,傅家投资的一处大工厂也在那里,连带着了火。
齐越叮嘱丛云好好在家,他要去傅家看情况。
第22章 chapter 22
将近凌晨,齐越回来了,看丛云没睡,说:“没大事,火已经灭了。”
真正出事的那家工厂,几乎夷为平地,伤亡没有准数。至于其他工厂,等安全险赔付了,损失尚能控制。
但齐越不提,他去浴室冲了澡,睡了一会。
中午,丛云蒸了软一点的饭菜,齐越醒了,虽然没胃口,但还是吃了些。
下午,他的朋友,檀宗玉和檀也柔两兄妹过来了,出事的工厂正是檀家的资产。
檀宗玉说:“家里是世界末日,我和小妹出来透透气。”
檀也柔撑着头,沉默着。
齐越给兄妹俩倒伏特加酒压惊,檀宗玉一口喝光了。
小时候,每个学期都有同学交不起学费,消失不见,剩下的同学从不问他们去哪了。
生意人几乎没有体面的退出方式,现在轮到檀家,兄妹俩其实特意来跟齐越道个别,晚上就要搭飞机去新西兰。
齐越不问有没有回转余地,这样惨烈的事故,银行贷款、公司债都会是坏账,追究责任,也免不了几个叔伯去坐牢。
一夜之间,檀家已经没有立足之地,要为小辈早做打算。
檀宗玉说:“本来下个月,小妹就要结婚,对方大清早一个电话取消婚约。”
檀也柔说:“总比结婚之后才反悔,要好一点。”
檀宗玉不痛快,但也不提了。
两兄妹起身要走,檀也柔又回头,对齐越说:“以后你来新西兰,记得找我们叙旧,我们请你喝长相思葡萄酒。”
齐越温和地说好。
等檀家兄妹离开,齐越安静地收拾酒杯,之后去菜园看蔬菜。
豌豆藤开了舞蹈裙一样的花,他问丛云:“这花怎么这么好看?”
丛云说:“它天然就是这么好看。”
齐越说:“想退休,或者像蝉一样喝露水活着。”
丛云说:“那么兴冲冲的一个人,也觉得苦与烦了吗?”
齐越笑了,说:“孔子那一句生无所息,简直让人后背打冷战。”
丛云淡笑,说:“你总低估了自己折腾的天赋,哪怕周围的人都累倒了,你还会是精神抖擞的那一个。”
齐越微微一笑,说:“我预备当一棵不成才的歪脖子树,可眼睁睁看周围的树木倒下,多少有点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