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样貌清秀, 头发剃得很短, 身上的棉袍子跟符湘湘那身看起来差不多，都是旧旧皱皱的样子。
少年左右手各牵着一头毛驴。俩毛驴一看就是正经历了长途跋涉，又脏又瘦, 身上的毛都打绺了, 背上背着好几个大箱笼，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怪可怜的。
他们三人二驴此刻正站在城门外大路偏侧的荒地里，这小城看起来也挺破败的，路上也没几个行人。
符湘湘仰天长叹：这次的人设看起来也很穷。
见她转身看过来，老道士朝一旁的毛驴背上箱笼指了指：“把东西拿下来，让这俩畜生也歇歇脚。”
少年应一声：“是, 师父！”
符湘湘看自己的打扮跟少年差不多，估摸着自己的身份也是这道士的小徒弟，便有样学样地应了声：“是，师父。”
师父对他俩的态度有些满意，捋了捋山羊胡，朝不远处的城门方向走去：“你俩看好东西。为师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符湘湘看着老道士离去的干瘦背影，纳闷道：“他去找住处？”
少年看了她一眼：“是啊，不然咱们今晚住哪儿？”
符湘湘看了看天，跟之前一样，这会儿任务里的时间也不过中午一点，就算要进城找住的地方，他们仨拉着毛驴一起进去不是更方便么，还能早点儿休息。
但看着少年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符湘湘也没直接开口问，只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从毛驴身上往下卸东西。
好容易把箱笼整理好，少年摸了点干粮喂毛驴，又熟练地从箱子里找出一块毡布在头顶支了个小凉棚，符湘湘便凑过去跟少年坐在一块儿休息。
符湘湘跟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旁敲侧击着问出了些任务背景。
这少年名叫莫宇，是符湘湘的师弟，他俩都是流落在外的流浪儿，被刚才那老道士捡回来收养，顺便当了他的小徒弟。
老道士也不知真名叫什么，反正他给自己起了个有些唬人的名号叫空舍道人。
符湘湘抽抽嘴角：空舍道人？怎么起这么个名儿，听上去跟空巢老人差不多。
反正吧，这空舍道人对外宣称自己擅长驱鬼安魂，占卜炼丹。奈何这年头世道艰难，生存不易，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哪儿有人找他做法驱鬼？
于是空舍道人现在的主营业务是帮人赶尸。
他们目前接的这项业务便是受了西南某村的委托，那村里有十几个村民去北方某城务工，不幸客死异乡。落叶归根是传统，于是他们的家人便委托空舍道人将他们的尸体运送回村。这便是赶尸了。
说到赶尸，符湘湘不免心底发毛，可她四下看了看，周围除了毛驴身上的箱笼之外，也没看到什么尸体啊。
符湘湘试探着来了句：“咱师父这赶尸的业务可以啊！”
没尸也能赶，不是牛X是什么！
莫宇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师姐你可别逗我了，这坑蒙拐骗的业务学起来倒是不难！”
符湘湘附和着跟他一块儿笑了起来，这才明白赶尸这个行当其中的内幕。
这个年代没有便利的交通工具，加上尸体防腐工艺有限，哪能真的长途奔袭上千里把尸体运送回去？都是唬人的门道而已。
空舍道人的赶尸方式也十分简单，他将尸体们身首分离，只保留尸体们的头，作防腐处理。他在出发前便已将尸身全部火化，只将尸体的头和骨灰装箱带走，这一路出行就方便得多，俩毛驴足够了。
待到他们回到西南，空舍道人会在回村前备好棺椁，将尸体的头配上稻草填充的假身子，和骨灰一起放入棺材，再在假尸身上面撒上些动物的腐肉，交给村里人。
人对于死者的遗骸总有种天然的敬畏，加上开棺原属对死者不敬，大多数人即便想要查验，也只会匆匆看一眼头部确认死者身份，而不会翻开衣服细究。
何况棺材一打开后，里面的腐尸臭味儿实在太难闻，死者的家属根本不会细看，顶多确认一下死者身份便会赶紧下葬，是以空舍道人这样行事，一直也没被人发现过。
符湘湘听完暗暗咋舌，原来自己这个“赶尸人”的身份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她看了看身边的箱笼，下意识地坐远了点。原来这里面装着十几个人的头颅和骨灰，咳咳，想想还真有点瘆得慌。
符湘湘抬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状似不经意地问：“哎，小宇，你说师父怎么还没回来？找个住的地儿而已，哪用这么久？”
莫宇拿起羊皮水袋喝了口水，随口道：“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个行当，很多人忌讳的，一般客栈的店家都不乐意让我们入住。”
符湘湘奇了：“人头和骨灰都装在箱笼里，我们正常住店而已，谁能知道里面装了啥。”
莫宇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师姐，你又忘了，这里已经靠近西南，咱们要开始演戏了！”
“喔！”符湘湘干笑两声：“咳咳，也是啊，是我糊涂了哈哈哈。”
从莫宇的透出的口风来看，他们这会儿离目的地已经近了，空舍道人便要开始装逼大法。
毕竟，这个年代还有很多人都认为死后尸体没有全尸是件很悲惨的事儿，讲究个入土为安，不乐意接受火化。
如果被雇主们知道空舍道人其实没有将完整的尸身运送回来，那必定是犯了大忌讳，何况那丫还未经允许砍了尸体的头，这要是被发现，还不得被雇主们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