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阡忽然起了兴致,想要看看这只手的主人到底是哪个。
彼时,他刚下水没多久,就听有个清亮的声音在喊:“戒指寻着了!戒指寻着了!”
当他从水里翻身上岸,循声找到声音传来的花艇时,却又被这位厉害的阿翠姐挡在了船舱外,不让他见那捡到戒指的姑娘。
得知自家少爷又闯祸而闻讯赶到白鹅潭来的阿旭,还在哭哭啼啼的,让郭阡很是无奈地挥了挥手,打发他走:“成了,别装样儿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惹的乔小姐,左右同你没什么干系。你且上岸等我去罢。”
“是,三少爷。”
阿旭的眼泪说收就收,正欲走人时,又听郭阡喊住他:“身上可带钱了?”
“带了,三少爷。”
“领阿翠姐一起去小媛姐的船上歇一歇,吃盏茶,你请客。”郭阡向阿旭吩咐,眼睛却望着阿翠姐的那双犀利的吊梢眼,“阿翠姐,赏我个面子。”
阿翠姐将戒指往郭阡身上一扔:“少来同我攀近乎。带上你的戒指,滚下我的船。”
郭阡捡起戒指,笑笑:“不要赏了?”
“不要你的赏!”阿翠姐怒瞪他,“快滚!”
“你怎的跟我家三少爷说话的呢……”
阿旭刚想替郭阡说道几句,却被郭阡拉住了:“你去叫小媛姐一起来请阿翠姐。”
“戒指都给你了,别死皮赖脸在我船上待着。”阿翠姐果然从眼睛到嘴巴,没有一个不厉害,“怕是你站了我的船,别人都嫌晦气,都不想再来我船上同我做生意。”
“可这儿不是阿翠姐你的船罢?就算不给赏,我也该同船里的姑娘儿道声谢。”
“用不着,她可不差你这声谢!”阿翠姐冷眼相待,“你若真想谢她,就快给我滚下船去!”
郭阡任她骂,也不再说话,将夹克搭在臂弯里,在船上岿然不动地杵着。
等阿旭把小媛姐搬来了,郭阡向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替他拉开了阿翠姐:“阿翠姐,去我屋里吃盏茶,让郭三少和小鱼慢慢聊。”
“他同小鱼儿有什么可聊的!”阿翠姐嘴上犯冲,但架不住阿旭和小媛姐一左一右将她架走,“哎,你们别拉我呀,别拉我呀!”
望见阿翠姐骂骂咧咧地被拉走了,郭阡攥着戒指,朝舱门口走去。
正走到舱门口,胸口忽被什么暖融融的硬物一顶,差点把他顶得喘不上气来。
他捂着胸口后退一步,却听一个轻细的嗓音“唔”了一声。
再抬眸时,他便见到了一张素淡温和的脸。
她瘦的像一只小猫儿,小小的脸上一丝富足的肉都没有,乌溜溜的眼睛也像极了警惕的猫眼睛。虽然瘦,但她的脸很干净,纯雪似的剔透。
她皱着眉头,正用手揉着湿漉漉的额头,有些埋怨地望着他,让他晓得,他撞到了她的头,是一件很失礼很不对的事。
“是你捞的戒指呀?”
郭阡张口就问,她却不回答他,只撇着嘴,还在揉头。
他笑了,晓得这是个死认理的小丫头,要先和她认错:“我不该撞你的头,是我的错。要我帮你揉揉么?”
她极快地向后撤了一步,摇摇头:“不用你揉。是我……是我捞起来的戒指。”
郭阡也全身湿漉漉的,被风一吹有些生凉。
他本觉得还好,却故意咳嗽了几声。
他问她:“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这儿风大。”
“阿翠姐不让我放你进来。”
“那你要不要领赏钱了?你不要,我就走了。”
朱鱼立刻让出路来,结结巴巴留他:“别……别走啊。”
郭阡强忍住笑,跟着她走了进去。
进了舱门,郭阡一边走,水珠一边淅淅沥沥淌落在地上。
朱鱼盯着他身上的水珠,只领他领到门口最边上的矮凳,就不想再让他进:“您坐,我去沏杯茶。”
郭阡没有拆穿小姑娘儿那点小心思,反倒趁她走了,站到更边缘的位置,也不坐她的矮凳。
他随意扫了一眼矮凳旁的条桌。上面五花八门的东西零零落落放着,有银毫,有唱片,有篮子,有水果……
他便晓得了,她的生意做得很杂。
前几天,他也听小媛姐说过几嘴这个小姑娘儿,但他左耳进右耳出,什么也没记住。
连她名字也不曾记住。
所以她端茶来时,他接过茶,道谢后就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朱鱼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眼睛亮晶晶的,好生漂亮。
“朱鱼。”她乖顺地告诉他,“就是水里游的鱼,所以她们都叫我小鱼儿。”
“难怪水性这样好。”他夸她,将那枚戒指在手指间摩挲把玩,“你是鱼,我是鸟,我们本是见不上面的。”
朱鱼懵懵懂懂的,不懂他在说什么:“鸟?”
郭雁晖摆下茶杯,从夹克里找出气派的犀飞利金笔,本想在她案头找点纸写字,却什么也没能寻到。
不得已,他又在夹克里一阵乱翻,只找到那封郭蔚榕留给乔蕙琪的信。
朱鱼突然听郭阡叹了很轻很轻的一口气,心想:原来他这样神气的一个人,也是会叹气的啊。
“可认字?用钢笔写过字么?”
听他这样问,她些微窘迫地摇头:“只认点字,不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