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是纯粹的无神论者,但母亲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深信不疑,少年时的他强逼自己去信这些,多半是为了顺母亲的意。
至于后来来了美国,还记着那笔灵隐寺算出来的“情债”,他依然保持着戴着戒指的习惯,倒不如说是为了保留和母亲之间微弱的牵绊。而他自己本身,不见得多相信前世和“还债”的说法。
他揽紧她的肩,突觉她似乎一僵:“我么?我……”
她的手机适时响起,为她解围。
郭雁晖替她抓过手机,递给她。
她一看,是个陌生号码,迟疑了几秒,才接起:“喂,哪位?”
郭雁晖见她脸色阴晴不定的,也凑到她身旁去听,隐约听到那人在谈那份保密协议,便知道了那是骆子轩的经纪人。
“让我再考虑下吧。我考虑好了,会给您答复的,谢谢。”
她很快打发掉了那位经纪人,皱眉低低叹了声气。
“还没想好么?”他也躺下来,躺在她脸侧,查看她手腕上还没结起痂皮的伤口,心疼地吹了口气,“我以为,你不该对他这么菩萨心肠的。如果你坚持要和他打官司,我可以帮你找律师。”
“不管他这个人到底怎么样,他那天确实是犯病了,才会绑我走的。”朱萸思忖了许久,还是下定决心了,“我不想原谅他,但也不想看他去坐牢。”
“你想好了就行。”郭雁晖不干涉她的想法,短促地冷笑了声,“便宜那小兔崽子了,什么罪都不用受。早知道他溜得这么快,我那天真应该好好让他再受受罪。”
“也不是吧,乔慧琦说,他已经回国进精神病院治疗了,”她声音低落下来,“在那里,他要遭的罪,可还长着呢。”
“难道还会比坐牢惨?”虽然尊重朱萸,但他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尤其还不知道等她痊愈以后,手腕脚腕会不会落疤。
“别管他了,”朱萸捏了捏他的手指,“想一想,怎么帮我花那笔巨款?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越贵的越好。”
“口气变大了,小富婆。”他捏捏她的脸蛋,“我什么都不缺,你自己买自己喜欢的就好。”
“圣诞总要送你个礼物呀,你努力想一想,你缺什么?”
“我想一想啊……”他支住手臂想了会儿,“有了。”
“嗯?是什么?”
他勾勾手指,引她靠近,在她耳畔道:“你。我就缺你。”
话语还未在她耳内消散,他就扣住她的掌,反压了上来,惹得她叫唤:“郭雁晖,我腿麻了。”
“那我帮你揉一揉。”他倏地钻进被窝里,当真开始给她揉,但下手的地方别有意图,都是神经末梢最集中而敏感的地方,“是这里,还是这里?”
她抵抗不住,低吟出声,被伺机而动的他抓进被窝里去,又被吃干抹净了一回。
……
结束时,《睡莲》床单惨不忍睹,被他们在上面画上了新的“抽象画”,朱萸疑心莫奈的棺材板都会压不住,可能今晚会到她梦里找她算账。
她对郭雁晖这样说,他笑得岔气:“那你也把我梦一梦,我会到你梦里保护好你,会跟他好好解释的。”
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问她:“莫奈在你梦里也讲法文吗?要是是的话,我该复习下法文了。”
“你真会讲法文么?”
“以前学校要考。但我也不懂为什么,我学起来比别人轻松好多,什么阴性阳性的,孟续说难,我看过一眼都记住了。”郭雁晖感叹,“其他功课学起来就没法文这么轻松了,奇怪。”
他看着朱萸又有些出神了,将她的神唤回来:“怎么了?你这小脑袋瓜子,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向他浅淡地笑,“我只是想,你每次在天上飞的时候,心里都会想些什么?”
“大多数时候,没时间想。那些仪表都要费心盯着,而且阿拉斯加天气总是很差,又经常没有航站楼,只有一条跑道,飞着飞着就飞过了着陆点,一直都要盯着,就没心思想别的。”
“那如果是天气好,或者轻松一点的飞行,不在阿拉斯加飞,在其他的地方飞呢?”
“就是会胡思乱想吧。”他努力回忆每一次航程,“以前想我妈比较多,也会突然想起一些童年的记忆,比如我妈带着我去少年宫上书法班;也会想她现在在干吗。有时候,就只是单纯看看风景,那种大脑完全放空的状态。”
“不过以后,我大概会一直想你。”他的目光移到她身上,“反正我飞去冰川的时候,脑子里就只有你。”
不得不承认,朱萸还是被他的话击中了,按捺不住翘起唇角。
可她还是煞风景地说:“那你以后飞的时候,还是少想点我,我不想你分心。我只想你……想你平安。”
“好。你站的地方,以后就是我的坐标了。不管我飞去哪儿,只要有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平安飞回来,降落到你身边的。”
这种事,其实谁也不能打包票的。就算做足安全措施,技术也过硬,飞行员有时也会出现无法遇见的意外,比如飞机突然的故障,极端的突变天气状况,甚至是莫名其妙突然撞过来的“猪队友”。
可说不清为什么,他一下子就把这个承诺说出了口。
“郭雁晖,你可不要再骗我,”她伸出小拇指,“这次我们还是拉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