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她而言,她是跨越了生离死别的天堑鸿沟,来爱一个失而复得的归人。
他们的爱,出于这种原因,本就不会平等。比起他来,她一定爱得深沉且浓酽。
但她不会在乎,也不愿计较这些。
她亦不想让他记起白鹅潭的小朱鱼,只想让他简简单单地把她当一个陌生人去爱——无妨浅淡,长长久久就好。
进隧道前,红灯亮起。
郭雁晖刹住车,看着天空上又飞落下一片雪花,撞在挡风玻璃上,不禁笑了:“又下雪了啊。”
“嗯,又下雪了。”她也露出微笑,“希望这一次,雪能下久一点。”
《Loving strangers》不知道单曲循环到第多少遍,郭雁晖无法理解:“他们居然只存了一首歌。等我们回家以后,我们再刻一张盘吧。”
他把“回家”和“我们”两个字说得这么自然,反而让朱萸不自然起来,不晓得要不要应和他。
“你那时候在博物馆的手机铃声到底是什么歌?”郭雁晖从在博物馆遇到她那天就好奇了,“我也想一起放进去。”
“你没有听过么?齐豫的《飞鸟与鱼》。”
朱萸轻哼了几句:
“我是鱼/你是飞鸟
要不是你一次失速流速
要不是我一次张望观注
哪来这一场不被看好的眷与恋。”
郭雁晖听着她的哼歌声,心弦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牵动:“为什么这首歌的调子这么悲伤?飞鸟爱上了鱼,鱼爱上了飞鸟,最后它们在一起了,这不是一个很好很完美的结局么?”
“飞鸟和鱼怎么可能在一起呢?”朱萸说着说着,也有点伤感,“这首歌最后说,‘春天的花如何得知秋天的果’,飞鸟和鱼,就好像春花与秋果一样,就算再喜欢彼此,也没有办法去对方的世界里一起生活。所以它们可以相遇、相恋,但注定不能相守。”
“所以,听过这首歌的人都说,飞鸟和鱼的相遇,一生注定只有这么一次,那就必然是孽缘一场。”
听了朱萸的话,郭雁晖半晌无言,只是抬手将车载音响的音量调大了,企图掩盖他们莫名带起的伤感气氛:“Now give me a beer……”
红灯还剩最后几秒,在他们眼中一闪一闪地倒数。
郭雁晖用余光瞟了一眼信号灯,遽然侧转过脸庞,用手指抬住朱萸的下颌,俯身吻上了她柔软的唇瓣,让她不由睁大了眼。
歌词也在这一瞬播到了下一句:“And I\'ll kiss you so foolishy.”(我将像一个呆瓜一样吻你)
等黄灯亮起,郭雁晖才松开扣在她下巴的手,扭正头,放下手刹,踩油门出发了,若无其事地说:“出门忘记涂润唇膏了,借你的用一点。”
朱萸被他撩拨得脸红心跳,瞬间忘记了《飞鸟与鱼》带来的悲伤气息。
而他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补上一句:“我一定会有借有还的。”
她愣了一愣,看着他唇上莹亮一片,也不觉笑了。
她低声说了他句“呆瓜”,但没让他听见。
***
这场雪,没有像朱鱼所祈盼的那样,维持很久的时间。
他们到达惠蒂尔时,雪也停了。
“在惠蒂尔生活的都是超级宅男宅女。他们把教堂、医院、便利商店、警局、学校、酒店都全建在同一栋大楼里。喏,就是那栋楼。”郭雁晖向车窗外的一栋14层的彩色大楼,“所以每天他们不管是要上班、上学、去医院干什么,都可以足不出楼,只要上下楼就好。”
“真的假的?”朱萸觉得这也太夸张了,“学校也在里面啊?”
“是啊,他们还建了室内操场,有可能你的老师就是你隔壁的邻居哟!这一栋楼里,基本容纳下了全镇所有的镇民。”郭雁晖往后靠了靠,让朱萸的视线不被他阻碍,“其实,惠蒂尔以前是完全荒芜的,是因为二战期间,美军选中这里建造军港,才会有人来住的。这栋大楼,以前是个军营,战后才改建成了居民楼。”
“这个楼里能住多少人?”
“听说大概200个人吧,里面大概有150个房间。爱德华也帮我们定了一个房间,我们今天可以住在这里。”
朱萸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他说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小镇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进楼参观一下了。
他们还没解开安全带,郭雁晖就听见车窗被人敲响了。
他降下车窗。
爱德华的笑脸出现在车窗旁,与他热烈地击拳打招呼:“Hi,Claude,我真想念你。”
郭雁晖也笑着和他击拳:“好久不见,爱德华,我也很想念你。”
两人短暂地寒暄一下,爱德华才发现了坐在副驾驶的朱萸,也兴奋地和她打招呼:“朱小姐,你好。刚才没看见你,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朱萸也向他点头致意,“你好,爱德华。”
“姑姑让我来接你们。她行动还有点不利索,没法亲自过来迎接你们。她知道你受伤了,也很担心你。”爱德华的视线下移,落在朱萸手腕的伤疤,“那个家伙,真是太疯狂了。”
他看了一眼朱萸突然变得紧张的神色,这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抱歉,朱小姐,在快乐的日子里,我不应该再提这些不快乐的事。请跟我来吧,我的客人们,希望你们能在这里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