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闻言,连忙揉着发疼的后背站起来:“没事没事,我没事。我们做医生的,尤其我们精神科,见这种病人家属见得多了。肖小姐,我不要紧的。”
肖暖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宋菲儿。
此刻,宋菲儿脸上已经完全没有先前的嚣张。她绞着手指,泪眼婆娑地看看张医生又看看肖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仿佛刚才被推被打的人是她。
护士拿着转院手续,嗅到气氛中的相持,怯怯道:“宋小姐,这院你还转吗?”
宋菲儿面色一僵,心里紧绷的最后一丝尊严断裂。
她绝望地闭上眼,“噗通”跪在肖暖脚下:“对不起,肖暖!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争,我不该挑衅你!求你、求你救救我母亲吧!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失去她,真的不能……呜呜呜……”
到这个时候,她依然不忘卖惨,依然不忘把比人都变成十恶不赦、逼良为娼的大恶人。
肖暖的眉头皱起,嫌恶地闪身避开:“宋小姐,我不需要也不屑要你的道歉。你真正应该道歉的是一直以来,全心全意照顾抢救你母亲的张医生。”
宋菲儿咬咬牙,按在地上的手握紧又松开。
她跪行两步,哽咽地抬头看向张医生:“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请你救救我母亲吧!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张医生连忙将她扶起来:“宋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极尽全力的。只是你母亲现在的中毒原因不明,我们一时实在是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你们是医生,你们是权威,你们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呢?”宋菲儿踉踉跄跄地起身,哽咽着抓住医生的手:“我真的不能失去她,真的不能。你们之前不是给云天换过血吗?我是她的女儿,要不然我给她换血?”
“宋小姐,你母亲和那位患者中的毒是完全不同的。”张医生见安抚无效,只能求助地看向肖暖。
肖暖的表情略微缓和:“你竟然舍得跟她以命换命?”
“我舍得,我舍得!”宋菲儿激动地看向肖暖:“只要能救她,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虽然我没有机会在她身边长大,但我真的想陪着她终老。肖小姐,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求你、求你们帮帮我吧!”
她说着,身子又要往下跪,幸好张医生扶住了她。
肖暖目光软下来,缓缓地叹了口气:“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现在只有请我外公为她施针,暂时压制住她毒发的频率,但没有办法彻底根除。她现在的身体机能很差,能不能撑下去,能撑多久,都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好好,能暂时压制住毒性也好。肖小姐,谢谢你,谢谢你!”
宋菲儿哽咽着,忙不迭地朝着肖暖鞠躬。
肖暖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转身去找肖老爷子。
“宋小姐,我也再去想想办法。”张医生拍拍宋菲儿的肩膀:“但病人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
张医生的脚步渐行渐远,宋菲儿心里刚燃起的希望,“噗”又被他的话浇灭。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无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折磨她!
为什么她以为自己万劫不复无依无靠的时候,老天爷要给她白雪如这个希望?
给了就给了。可为什么在她开始信任、开始依靠的时候,老天爷又要残忍地夺走呢?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的肩上,淡淡药香随之在空气中散开。
宋菲儿惊愕地抬起头,看到张一半狰狞、一半清俊的面孔。
霍厉仁坐在轮椅上,狭长的桃花眼温柔地看着她:“地上凉,先起来。”
宋菲儿抽噎着,握住他伸来的手。
他的手上布满大火灼烧留下的疤痕,却依然干燥温暖,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
“谢谢!”她低低地说,晶莹的泪落在他们交握的手背上。
霍厉仁没有说话,拉着她到旁边的长椅坐下,将膝上的薄毯挪到她的腿上,盖住她泛红的膝盖。
“在这里等我。”
他淡淡说完,径直驱动轮椅离开。
薄毯上,残留着他的体温。
宋菲儿看着霍厉仁的背影,只觉得一股暖意在胸腔中缓缓散开。
……
医院,车库。
肖暖启动车子,灯光亮起的一瞬,她猛然怔住。
车头上,一个男人端坐在轮椅上。雪亮的灯光照出男人一半英俊、一半狰狞的面容。
“霍大少,你这是干什么?”肖暖熄火下车,隔着敞开的车门看着他:“产权转移手续我已经全部签过字,该是霍家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
“我知道。”霍厉仁目光平和温润:“冒昧打扰,是我有些私事想跟你谈谈。”
肖暖挑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我们之间,有私事可谈?”
霍厉仁勾唇淡笑:“准确来说,是关于白雪如。”
肖暖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
“肖小姐,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母亲根本就不会死。她生活在霍家的每一天,生活在我眼前的每一天,我都备受煎熬,恨不得亲手将她活剥。这些年来,我处处针对阿霆,都是因为她。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才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恨有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