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开始叹息着夸赞了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巡城的公差。
“让开让开!”他们呼喝着,到了那母女的跟前,高声问道,“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便有瞧得清楚又口舌伶俐的人,将方才的事,一一都说了遍。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死在了湖里?”公差眉头一皱,“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隐情?来人,都给我带回去,叫仵作细细查了,再去禀报大人。”
那巧娘因方才落水,尚在昏迷之中,毫无意识,就被人一齐抬了走。
围观的人见了,再没什么好瞧的了,就又迅速散了。
“这可是奇了怪了,”回去画舫的路上,木兰凑近她家小姐,低声说道,“咱们分明才给了那巧娘许多银子,这才几天,怎么就闹出人命来了呢?”
元月晚也觉得奇怪。她想了一想,就对木兰附耳说了几句话。木兰听了,看了她家小姐一眼,点点头,转身就朝着另一边去了。
陈烺在一旁瞧得清楚,他出声道:“怎么,这次你还想要再帮她一把?”
元月晚转头看了他,蛾眉轻挑:“我也不是那等心善的人,我只不过是瞧个热闹,却又没瞧得明白,这才叫人去打听了。否则,这心里头放着个疙瘩,恐怕夜里都要睡不着觉的。”
“你这若是叫人给听了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啊。”陈炼插嘴道。
元月晚斜斜瞅了他一回:“你看我像是在乎的样子吗?”
陈炼抱拳拱手:“打扰了。”
临时出了这一档子事,游湖之人都觉得不祥,坏了兴致,也就相继离开了,另寻风景秀丽之地赏玩。
元月晚借口她家三妹胆子小,怕被吓着,干脆直言带她回家。看那元月英双眼明亮有神,哪里是被吓到的模样,陈烺等人虽心中明了,却不言语,只由着她们去了。
木兰手脚快,元月晚才回到小随园,没过多久,她也就回来了,应道:“宋二小姐已亲自去关照了,不多时就该有消息了。”
元月晚点点头,转头继续跟竹心确认着,这帕子上绣的桃花,下一股该用哪色线。
有了宋金玉亲自出马,那些个差役仵作,哪敢不卖太守小姐的面子,自是尽心尽力,将巧娘的事头一件办好。
这不,第二日清晨,就有宋府的人来报,巧娘的事,具已妥当。
“来人说了,那巧娘的母亲,的确是溺水身亡,身上也没有其他受伤或挣扎的痕迹,断定不是失足落水,便是自寻了短见。”木兰立于她家小姐的书案前,拧眉说道,“既不是他杀命案,官府自然也就不会再追究下去了,只叫巧娘领了她母亲的尸首自回去安葬,今日就已经打发走了。”
元月晚提笔半晌,方落下一笔,写了个“慈”字,端详片刻,才说道:“你去瞧瞧吧,看她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便帮她一把。”
木兰一听就笑了:“宋二小姐也是这样的话呢,叫传话的妈妈传完了话,就去巧娘那边看看。”
元月晚抬头看了她,也笑:“快去吧。”
木兰答应着出去了。
元月晚又看回了那个“慈”字,终是捏起了那张纸,揉作一团,扔去了地上。
木兰再回来时,元月晚正在元月柔屋里,教她识字写字。木兰站在书案前,想要开口,却碍着元月柔的面,不好说,只能皱了眉,满脸苦相地等待着。
元月柔虽然平日里皮了些,但人小鬼大,心里也是清楚的,见木兰那个样子,她就转头对元月晚说道:“我觉得累了,想躺着歇歇,姐姐也回去歇着吧。”
梅雪不失时机地开口道:“是啊,小姐也到了该吃药的时候了。”
元月柔当即便皱起了一张小脸,苦哈哈地说道:“我现在收回刚才的那句话,还来得及么?”
元月晚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眯眯地说:“晚了。”
自元月柔屋里出来,阳光炙热,俨然夏季。元月晚拿扇子挡了头,又挑了树荫下走,同时听木兰报道:“巧娘的母亲已经安葬了,只是……”
元月晚侧头看她:“只是什么?”
木兰嗐了一声,道:“我觉得是那巧娘骤然丧母,伤心得过了头,所以才浑说,要出家去给她亡母诵经祈福。”
元月晚遂又转头看向了前方,一簇凌霄花开得正好。
“你怎觉得,她是浑说呢?”她问。
木兰理所当然道:“那巧娘年纪轻轻的,何苦就要出家?只要离了这里,到一处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去,安顿下来,不拘做点什么,都好过青灯黄卷一辈子吧。”
元月晚被她的话逗笑。
木兰见她竟笑了,自己也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问道:“可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元月晚拿开了顶在额头上方的纨扇,稍微举了举,去碰了那簇凌霄花,她悠悠地说:“傻丫头,你不是她,永远都不会懂得,别人的心里究竟都是怎么想的。”
所谓设身处地,所谓感同身受,从来就没有人能做得到,活在这世上,不过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元月晚与元月英的青篷马车又从小随园后门驶出,往太守府而去。
宋金玉的院子里,元月晚人人都认得,包括那神情颓然,呆坐在椅上的巧娘。
“我听于妈妈说,她状态不大好,先前在明镜湖边,已经寻了一回短见了,我怕……”宋金玉回头看了眼巧娘,又向元月晚说道,“所以我就叫人接了她过来,可她又说,死她是不会再去寻的了,就想去出家。我拿不准,只好叫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