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往对方的天平上多添了一块砝码。
所以这一趟,宋蜜是必须亲自来的。
商场博弈,有时候决定胜败的关键,并不见得一定是双方摆在台面上的条件和数字。
谈判场上的形势,往往更具有直逼人心的压迫力。
——因为这是最直接的。
殷凯丰年近六十,一张周正的国字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中山装穿得端正又刻板。
一眼既知是个老派人。
不过,人不可貌相,一个人即便外表看起来再是刚正不阿,也不表示内心没有那些尔虞我诈,狡猾奸诈。
事实证明,宋蜜的警惕心是没错的。
殷凯丰果然没那么好说话,他还是要求涨价。
只不过,涨幅比起黄卫国之前所提的要求,降低了一成。
但这仍然高出了宋蜜的心理价位,当然,她也不是空手来的。
当她把林助理带着整个助理团队,赶在这两天紧急敲定的几份意向书摆上桌面的时候,殷凯丰一张老脸上的褶子,有好几处都掩饰不住地抽了抽。
见时机差不多了,宋蜜才要紧不慢地将红唇一掀,“沈老爷子一向念旧,身子骨还硬朗的时候就时常跟我说,生意不成人情在,让我千万别由着自己的性子,把他从前那些老朋友啊都给得罪光了。”
她笑了笑,“殷总不妨再好好考虑一下,再退一步,您手边这几份东西呢我也就懒得再看了。”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跟您把明年的合同敲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也省得老爷子回头托梦来骂我不是!”
下一句,她直接将心里的底价说出了口,“……殷总以为如何?”
闻言,殷凯丰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又跳,并没有考虑很久便扯开了一抹不自然的笑意,“宋总虽然年轻,又是个姑娘家,倒像是得了老爷子的真传,依我看宋总这魄力,还真有老爷子当年的风范啊!”
“不简单,不简单啊!”说着,殷凯丰干笑出声。
宋蜜一脸当仁不让的淡定,嘴上却还是谦虚了一句,“过奖。”
……
宋蜜在房间里呆了快三十分钟,温宴礼在外面却仿佛等了一个世纪。
这不是第一次,他因为她而感觉度秒如年。
殷凯丰走出来之后,他又按捺了两分钟,等人走远了,他才转身推门而入。
里面,宋蜜已经疼得有些受不住了,额上冷汗涔涔,后背根本直不起来。
温宴礼几乎是飞奔过来,“蜜儿,你怎么样?”
见她伏在桌上,他满目惊痛,“蜜儿!”
“还好。”宋蜜一点点缓慢地撑起头,勉力应了声,“温律师,我不要去医院。”
他连忙俯下身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肩膀,“不去医院。”
“我们回酒店。”
……
晚上十一点左右,宋蜜发起了烧来。
好在温宴礼事先请了一名私人医生过来,就安排在隔壁叶昭的房间,这时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所以这一夜,他又是一分钟都未曾阖眼。
天亮以后,宋蜜醒了,一睁眼便看到近在眼前的男人的一张脸。
他眼睛闭着,睫毛和鼻翼随着呼吸的频率轻轻颤动。
宋蜜一眼便看到了他下巴上隐约冒出头的青色胡渣。
她渴了。
但是这一刻,却舍不得叫醒他。
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闭上了眼睛。
虽然很渴,嗓子眼里有一种黏糊糊的难过。但是,呼吸着男人温热的鼻息,感受着他紧握着她手的温度,她又有一种别样的安心。
大约也是身体太虚弱的缘故,没多久她竟然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就没有一眼看到男人的脸了。
林深在旁边守着她,“你醒了。”
“要喝水吗?”
宋蜜阖了一下眼。
等她喉咙里舒服一点,人也清醒了一些之后,她才张嘴问“温律师呢?”
林深连忙起身将床头柜上的便签纸拿给她,“温律师给你留了字条。”
飞扬凌厉,力透字背。
他写的一手极为漂亮的行书。
纸条上写的是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落款是一个“礼”字。
看了会儿,宋蜜不由得笑了。
她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叫他温律师。
只有一次,她连名带姓地叫他。
就在两天前,也是在这个房间,是她从床沿上跳到他身上之前。
宋蜜知道,他多半是回家见他母亲去了。
应该的。
男人孝顺绝没有什么不对。
每一个男人,生命中第一个热爱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宋蜜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他才能少一些为难,他母亲才能不这么讨厌她。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又不会嫁给他,不会成为他们家庭中的一份子。
顶多三年时间,她就会从他身边消失。
只是,从今天下午的局面来看,让他母亲同意他们来往,怕是不现实。
第一次,宋蜜对一个问题,一个困难,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束手无策。
……
另一边,封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