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时,守正门的季先生领着两人匆匆往书斋内走,他看见言梳时,言梳正一只手提起白狐绒的大衣,一手掀开柜角,腰背弯着,远看像是一团白雪。
季先生走到言梳身后问:“夫人找什么呢?”
言梳道:“吉妇采桑图少了一卷,我们正在找呢,季先生你也来帮忙。”
季先生道:“好的,我等会儿便帮夫人找图,不过夫人……有客到。”
言梳起身回头去看,防风的竹帘被人掀开,一蓝一绿两道身影站在雅舍外的院子里,梁妄的银发被风吹得稍微有些乱,身穿绿袄的秦鹿倒是还好,恐怕来时路上用了轻功,鼻尖甚至还冒了点儿薄汗。
秦鹿的信上说大约冬至到,结果冬至还差三天他们便到了。
“你们来了,快去堂内坐着吧,外面风大。”言梳见到秦鹿心里高兴,拍了拍手道:“不找了,丢了便丢了吧。”
众人:“……”
吉妇采桑图共四卷,是不同模样形态的女子采桑,宋阙这儿四卷齐全,少了任何一卷都不完整,言梳说不找就不找了。
秦鹿虽将言梳当朋友,但也没有失了礼数,拱了拱手算是行礼,而后又朗声问:“找什么呢?”
季先生道:“吉妇采桑图第三卷 ,是个穿红衣的妇人采桑。”
秦鹿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一眼竹帘上挂着的东西,伸手指问:“是那个吗?”
季先生一瞧,那竹帘上可不就挂着一卷画,只是无字的那面朝人,有画的那面盖在里头,众人慌了神这才没找到。
秦鹿见季先生点头,脚下用力一跃,跳上了房梁取下画卷,卷好了再交给季先生。
言梳平日里生活不喜欢有人伺候,故而书斋里的人都是请来料理书籍画卷的,端茶送水一事偶尔有闲人才做。
今日没有闲人,言梳亲自动手。
她让人空出一间茶室,领着秦鹿和梁妄过去,一路上梁妄走得极慢,到哪儿都得侧眸看一眼墙上挂的画,或是架上放的书。
秦鹿兴趣缺缺地摸了两下。
来书斋看书不是秦鹿的本意,原是梁妄听说了今是书斋里的藏书众多,还有绝笔之作,似是漫不经心地道了句:“我还真没看过《望都夜十二卷》。”
秦鹿睁圆了一双眼看他,问:“那我们去看嘛?”
“爷才没那个闲工夫。”梁妄当时扇风昂首,似是瞧不上。
秦鹿哪儿能不知道他啊,于是给了个阶梯下:“我倒是挺想去看看书仙的,王爷陪我去吗?”
“不去!”梁妄咂嘴。
秦鹿摇着他的手臂撒娇:“去嘛去嘛,王爷最好了。”
于是梁妄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来,‘勉为其难’道:“好吧,那就去一回。”
结果刚决定下来的事,便被偏城的恶鬼给打断了,前往偏差调查,收恶鬼,祭亡魂,善后之事前前后后花了几个月,等他们真闲下来,天就凉了。
言梳没有秦鹿会泡茶,梁妄又是个挑嘴的,泡茶一事秦鹿主动揽下了。
秦鹿这丫头虽然看上去性子五大三粗的,却泡得一手好茶,幸而言梳这儿什么好茶叶都有,管他们喝够。
茶室雅间内,言梳与梁妄面对面坐着,秦鹿坐在里侧泡茶,泡好茶了又被言梳哄着吃了好几块糕点,都是凤阳城内的特产,言梳觉得好吃得很,秦鹿也没吃过的。
言梳喜欢将自己爱吃的东西与人分享,见秦鹿每一块都细细品尝心中分外高兴。
秦鹿吃完了没忘正事,擦嘴后将自己带来的包裹放在桌上。
一大包,闻上去有些奇特的香味,分量不重,却很多。
言梳打开包裹一看,里面全是晒干了的菇子,各式各样,长短不一,还有不同的颜色。
瞧见菇子言梳才想起来她之前听说秦鹿去山上吃菇,以为她很快便到,所以让她带些菇子来的,结果几个月过去,言梳都将此事忘了,秦鹿还记得,甚至为了保存,将菇子晒干带来。
“小鹿,有心了!”言梳看向秦鹿的眼神充满感激。
说完这话,言梳又问了二人关于先前偏城恶鬼之事处理如何,有无遇见什么麻烦,梁妄没怎么开口,倒是秦鹿一说起来没停,事无巨细全都交代了。
得知他们接下来无事可做,言梳有意邀请:“不如你们在凤阳城多留几日,过完冬至再回去吧。”
秦鹿不等梁妄便满口答应:“好啊!吃完饺子再回去!”
她又道:“往日都是我和王爷两人一起过冬至的,今日能在书仙这里,人多也热闹!”
“这样最好。”言梳弯着眼睛:“我去与宋阙说说,你们便住在这里,不去客栈了吧。”
秦鹿一怔:“会否打扰?”
“自然不会!”言梳说完,便起身去书房找宋阙。
今是书斋每日都是让人免费观阅,难免会有损耗,还有雇来做事的人到了月底都要发银,这些都是宋阙来打理。
言梳帮过几回,只可惜她挑灯看书可以,看账本始终有些困顿,最后没抗住瞌睡,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一本账册压在脸下留了个浅浅的红痕,言梳是被宋阙抱回房间放在床上才醒的,醒时也是迷迷糊糊,后来宋阙便把这些事放在白日做,也没再让言梳帮忙。
现下时间还早,未到中饭,言梳走进书房正见宋阙在看账册。因过两日便是冬至,书斋不开,在书斋内做事的人也都得了两日休沐可以回家歇着,故而今日宋阙得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