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胎记之事,云至忽然觉着荒唐,剑眉紧紧蹙起,“你同阿归……”
他顿了顿,似是难以开口,艰难道:“发展到何种程度了?”
那谭思齐为何会见到了阿归腕上胎记,云至愈想脸色便愈是难看。
这二人还只是定亲,况且阿归年纪还小,若这谭思齐真对她行了不轨之事,那这人便是对她极为不珍重的了,他又如何能放心阿归嫁给这种人。
可谭思齐像是看不出来一般,重点也有些偏移,“她本名叫阿归?”
说罢自顾自道:“云归,云归……”
云至长眸眯了眯,面色冷硬非常,谭思齐知道他什么意思,唇角轻勾了勾,笑意却不达眼底,讽道:“我同小小……”
他刻意顿了顿,看到云至脸色愈发沉了下来,才如愿以偿般挑眉道:“我自是有分寸,她是我以后的夫人,我自当爱她敬她,怎会舍得动她。”
云至暗自松了口气,只是,“小小?”
他只知道她现在的名字叫李清阅,却不知还有这名字。
谭思齐眉目终是舒展了一番,小小这名字还是他从王氏那边听到,方才听云至叫她阿归,谭思齐心口一股郁气,这会儿才算散了开来。
“是清阅的小字。”
他看起来极为挑衅,云至只点了点头,问道:“你可是真心待她?”
“自然,我这一生便只会娶她一人。”
“好,”云至唇角紧抿,“若被我知道你亏待了她,就是强抢,我也定然会带她走。”
谭思齐轻嗤一声,“绝无可能。”
他将她捧在心上都还嫌捧得低了些,又怎会舍得亏待于她。
再说了,“便是小小记得世子,你也不过是个义兄,又有什么资格带她走?”
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
云至被戳到了痛处,可义兄又如何,若是阿归果真被人欺负,他便是拼了命逆了天下也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她不记得他,也没关系。
什么都没关系,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过得好,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坐在楼阁之上的雅间里,窗子半开,一阵冷风吹来,云至周身似笼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孤寂。
顺着窗子看去,长街之上热闹非凡,商贩吆喝叫卖着,恰有一少年领着个双髻小姑娘,将手中糖葫芦递到她嘴边。
小姑娘张着小嘴,顺着少年的手咬下一口,那半颗掉到地上,小姑娘蹲下身子想捡,那少年拉住了她,将一整串糖葫芦放在她手中,而后弯腰用帕子包起了地上沾了灰的那颗。
当年,阿归的糖葫芦也是掉了的。可他却没来得及给她新的,也再没能见到她。
云至神色敛了敛,眼中有几分酸涩,低声道:“还请谭公子得空为阿归买上些糖葫芦和兔子形状的糖糕,她从前念着的。”
明知阿归早已不记得,可他却永远记得,永远念着。
只是现下要交与旁人罢了,糖葫芦和兔子糖糕是,阿归亦是。
云至心口一阵钝痛,在谭思齐古怪的目光中起身离开。
此时小姑娘勾着他腰带,一双水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谭思齐心中却没有半分旖旎,满眼皆是心疼。
他捧住她微微抬着的小脸,俯下身子轻声道:“我们小小怎么会没有家,待我们成亲,你便多了一个家,我同你一起孝敬你母亲,好不好?”
这声音极低极温柔,仿佛提高一个声调便能吓着了面前的小姑娘。
他的姑娘,怎会没有家?
谭思齐的心像被人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喘息。
他的清阅没了亲生父母,这一生能给的,他都给她。不能给的,他人都是她的,还有什么不能给?
李清阅听罢脸却红了红,扯着他腰带的小手微蜷了蜷,有些退缩,“你如何知道我小字的……”
“听岳母大人这般叫你。”谭思齐刮了刮她鼻子。
“哪里便是岳母了,”李清阅脸更红了,方才升起来的那点愁绪倒是消散了些,“我可还没嫁给你呢。”
“待到明年,我便给我们小小一个家。”
他说的极为认真,脸上神色满是诚恳,李清阅眼睛眨了眨,突然便有些感动。
谭思齐,他真好……
她使劲抬了抬脑袋想吻他,可踮高了脚尖也只是堪堪亲到了下巴。
软软的唇瓣蹭在他坚毅的下巴上,谭思齐神色一震,下巴上触感酥酥麻麻,还带着点湿意。
他眉眼软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倾身将小姑娘紧紧拥进怀里。
温声道:“我们小小是个好姑娘,值得被所有人喜欢的。就算你成了亲,也是你母亲最珍视的女儿,她怎会当你是外人?况且,以后多了我,还有我的家人,他们也同样会爱你。”
他唇角轻扬,眼睛却莫名泛了层湿意,强抑制住情绪哄道:“日后,你会有很多很多家人,得到更多更多爱。”
“所以,小小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自己被抛弃,不必担心又会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别人有的,她都会有。
李清阅眼泪却是再也抑制不住,接连不断的泪花不受控地往外涌,濡湿了面前男子胸前衣衫。
哭着哭着声音便开始哽咽起来,瘦削如纸的肩背细细颤抖个不停,连带着谭思齐的心也跟着狠狠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