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感受着她身上的气息,任凭她揽着自己的脖颈,既没主动回抱她也没立刻推开。
这场感情的游戏他是发起者亦是主导者,姜予初从来都是被迫承受的一方。
但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处中,他们的位置逐渐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燕珩一直都觉得自己心狠手辣,情缘寡淡,对亲人对朋友皆如此。
别人的痛苦他无法共情,甚至漠不关心。
简单的一个决定就毁了另一个人的人生,他从来没觉得后悔,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却在此时此刻,在这间病房,在姜予初抱着他的时候,感受到无法言说却真真切切的心如刀绞。
他终于能明白贺晋安所说的后悔是什么滋味。
他狠,姜予初比他更狠。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姜予初却可以数年如一日,从不曾真的对他动心。
这场打从一开始就错误的感情,或许真的可以就此结束。
再这样纠缠下去,既没他想要的结果,姜予初也会很累。
到最后,若她得知当年姜家破产的内幕,她只会更恨自己。
现在放了她,他们还能勉强算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姜予初虽不爱他,却还能念及自己的主动放手稍微减轻点对他的厌烦,总比她恨自己要来的好。
商人重利,最懂得及时止损,现在结束就是他们最好的结果。
但不知为何,想到两人分开,日后若偶有相见却只是陌生人的场景,只是想想,燕珩就觉得心底像被钢刀翻来覆去地搅动,内壁血肉模糊,就连呼吸都开始梗着血腥味。
燕珩不发一言地拉开姜予初的双臂,起身快步离开病房。
姜予初坐在床上,一脸的莫名。
不知道他又犯哪门子的疯病。
姜予初视线落在紧闭的房门上,片刻后定格在房中的行李箱上,思索片刻,她起身蹦着过去,把行李箱打开,拿出了许如歌送她的手链。
再回到床上的时候,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点点滑进被窝里。
一粒沙人声鼎沸,舞池中央疯狂扭动的人群贴面热舞,灯光迷离,酒味四溢。
与之截然相反的二楼包厢,燕珩坐在最里侧,磕出一根香烟点燃,深吸一口后缓慢吐出烟圈,烟雾袅袅,弥漫在整个包厢里。
贺晋安偏头看了眼旁边的人,不知道他这是唱哪出,大半夜把他叫出来就是为了欣赏他抽烟的?
“阿珩,你怎么了?”贺晋安跟燕珩虽说不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但也做了多年的兄弟,燕珩今晚明显情绪不对,他不会察觉不到。
平时插科打诨笑骂几句都无伤大雅,但是遇到这种情况,贺晋安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没开口刺他几句。
而能让燕珩这般颓唐模样的,除了姜予初,贺晋安想不出第二个人。
燕珩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手指磕着烟身,没说话。
一根烟燃尽,燕珩把它摁灭在烟灰缸里,拿过茶几上的烟盒准备再磕出一根,手还没碰到烟盒,贺晋安先一步抢走了。
“别他妈抽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贺晋安眉头紧蹙,声音压低吼了句。
从坐进包厢到现在过了半个小时,燕珩除了喝酒就是抽烟,一句话都没说。
起初贺晋安还能跟他打趣几句,但总得不到燕珩的回应,渐渐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贺晋安便也不发一言坐在旁边陪他喝酒。
半个小时过去了,燕珩丝毫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
像个机器人,全程就知道拿烟点烟抽烟,一丝多余的程序都没有。
贺晋安终是忍无可忍,抢过了烟盒。
“把烟给我。”燕珩张开手递到贺晋安面前,由于长时间的不说话一直抽烟,被烟熏的嗓音暗哑低沉。
贺晋安哪会乖乖听他的,扬手把烟盒扔远,一副“有种你就打我反正烟是不能再抽了的”挑衅模样。
燕珩掀起眼眸觑了他一眼,手指紧了紧,作势起身靠近他,满足贺晋安欠打的愿望。
“我警告你,你今天敢动手我们兄弟没得做。”贺晋安这会开始慌了,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的戒备警惕。
不怪他怂,主要是燕珩这厮身手不凡,而且真的会打他。
贺晋安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怂点保住命也值了。
不然燕珩真的动起手来,他招架不住。
但他也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自己的威胁对于燕珩来说完全没用,挨不挨揍全然看燕珩有没有良心。
“原来你觉得我们是兄弟?”燕珩收回手捏了捏指关节,戳人心窝子丝毫不手软。
“......”
他就知道,燕珩这厮没有心!
“靠,我大半夜放着美妞不睡陪你干坐半个小时,什么都不做光看着你借酒消愁,借烟消毒,就这情谊够不上一声兄弟?”贺晋安爆了句粗口,愤愤道:“燕珩,你他妈伤我心了。”
伤心?燕珩暗自失笑,伤就伤吧,谁的心又是无坚不摧,完整无瑕的。
燕珩倒了杯酒,端起酒杯轻抿了口,干涩的喉咙被辛辣的酒润过,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像是酒精洒上血口,灼人的疼。
燕珩晃了晃酒杯,血红的酒液顺着杯壁旋转跳跃,留下浅淡的微红附着在杯壁,只一瞬,又缓慢退却,“你说我该放她自由,还是把她困死在身边,纠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