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冽将信将疑：“你会那么好心。”
姬珧把药拿走。
“行行行！就开了一句玩笑，气性怎么那么大呢。”
裴冽扑过去把玉瓶抢回来，宝贝地揣到怀里，姬珧已经起身要走了，刚走到窗边，裴冽把她叫住。
“对了，那天在凤尾涧洗澡的人，你知道他是谁了吗？”
姬珧转头看着他：“他说他不是在洗澡，我问了先生，说他是山长的小师弟，山长叫他来书院帮忙，好像是玉家的人，论辈分，你我要叫他一声师叔。”
“师叔？”裴冽那个目中无人的劲又上来了，“凭什么叫他师叔？”
姬珧原路返回，坐在窗台上看向他：“你可以不叫，谁管得了你！”
说完，啪地一声关上窗子，人走后，裴冽撅着屁股在床榻上蜷缩成一团，手肘支着身体，掏出玉瓶若有所思：“玉家的人，又在积室山上求过学……”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蹭地一下从床上跳下去，冲出思过堂，还差点跟来送饭的小书童撞上。
“裴师兄！你不能走！裴师兄！”小书童看裴冽逃出来了，在后面着急地喊着，裴冽当没听到，一溜烟就没影了。
找人打听了玉无阶的住处，裴冽气势汹汹地跨进东边的小跨院里，刚踏进一只脚就听到姬珧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急忙撤了回来，扒在墙上静静听着。
“小师叔，你为什么不回玉家做家主？”
院中的梨树下，石桌旁边有一坐一立两人。清风拂暖，雪白梨花纷飞散落，清幽僻静的午后，日光都躲在繁盛枝叶背后躲清闲，落下三三两两的斑驳树影，静谧无人敢打搅。
玉无阶散漫地端着手中清茶，抬眼看她：“玉家能才辈出，为什么一定要我做家主？”
姬珧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抬脚走过去坐到石凳上，双手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那你对掌权不感兴趣吗？”
姬珧眼中多了几分审视，不肯逃过他脸上每一分表情。
玉无阶眼神闪了一下，但很快就摇头：“不感兴趣。”
“那你想做什么？”姬珧继续追问，“一辈子守在积室山吗？”
“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
“那你还听说过有一句话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吗？就算你不出世，也会有人逼你出世的。”姬珧站起身来，眼睛紧紧盯着他。
裴冽在门后看着，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了去，虽然没头没尾，但他还是揣测出了姬珧的用意。
玉无阶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道：“只要殿下不逼我，自然没有其他人来逼我。”
姬珧面色一僵，她能听出来玉无阶是在敲打她，企图用这种自断退路的方式唤醒她的良心，让她自觉放弃，可姬珧便就是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她越忍不住要去试试。
不管是玉家还是玉无阶，收为己用都对她大有裨益。
下定决心，姬珧拍了下石桌：“本宫就是要逼你。”
她微微俯下身子，娇瘦的身躯虽没什么压迫感，淡淡飘散的香气却撩人心弦，玉无阶下意识向后躲了躲，同时伸手抚在她肩膀上，防止她再近身。
“你若想要玉家，可以去找我弟弟，他现在才是玉家家主。”玉无阶哭笑不得。
门外，一声爽朗的问候把裴冽的思绪拉回来。
“裴冽！”
裴冽转身，就看到阶下站着一个身材劲瘦容光焕发的男子，男子穿着一身短打，干净利落，发高高束起，腰上别了一把长剑。
裴冽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展颜欢笑，惊喜地走过去，大力拍了拍那人手臂：“你怎么也来了？难不成也跟我一样，犯事了被家族抛弃，丢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来人是玉自期，玉无阶的胞弟，虚长裴冽几岁，曾在云城戍边，与裴冽有过命的交情。
玉自期听他这般自嘲讥讽的语气，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压低声音道：“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裴冽打断他：“你先说，怎么会来积室山？”
“我本就是从这里出去的，”玉自期见他不愿多说，也没再坚持，顺着他的话解释，“兄长来积室山帮孟老的忙，我顺道过来拜谒。”
裴冽心中疑惑解开：“玉无阶果然是你兄长。”
玉自期点了点头，揽着他肩膀想往里走，一边问道：“你是过来找我的？”
裴冽想着姬珧还在里面，忙勾搭上玉无阶的肩膀转了个方向，点点头道：“是啊，见到你就行了，咱们哥俩儿找个地方喝两盅？”
玉自期没多想，木木地答应了，院中的人没注意到外面的小插曲，一直在梨树下说笑。
玉无阶回积室山没多久，山中却是多了另一道风景，每天学生们就看着公主各种花心思巧遇这个小师叔，使出浑身解数跟小师叔付出，上课时，一到小师叔授业，她就像个乖宝宝一样屁股钉在椅子上，全身心投入。
以往都是她跟虞师兄走得更近一些，没想到玉无阶来了之后，虞弄舟马上就成了形影单只的人，一个人上课，一个人用饭，一个人坐在凤鸣涧看夕阳。
这天两人狭路相逢，姬珧正挑着食盒往玉无阶的住处走，正好碰到了从对面过来的虞弄舟，姬珧看到熟人走近了，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她不想打招呼，可是两人相识，装作没看到似乎有些不合礼数，打招呼吧，她又觉得两人最近着实没什么交集，显得有几分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