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现在守着的,或许不是昏睡不醒的人儿,而是一具尸体……
这样的假设,程昱不敢细想。
光是意识到有这样的可能性存在,他就害怕得发抖。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觉得事后解开误会就没事了?
为什么会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为了维持成年人的尊严与体面?
还是成年人的智商与经验,给了他足够的自信?
程昱压在书上的手指有些紧绷,青筋隆于手背,泛起青白颜色。
他不禁去想,如果他还是那个智力退化的痴傻状态,他会如何?
他会在于博彦威胁的第一时间妥协,同意他的一切要求,只求他不去找老婆的麻烦……
他会在看到于博彦找到老婆的第一时间冲过去,守在老婆身边,用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保护好老婆……
小傻子不会计较得失,他只会担心老婆被欺负,受委屈……
就像当初,他会在老婆受委屈后,找人给江轻鸿头上套麻袋,然后和他大打出手。
冲动是冲动,但一颗真心是无比赤诚的。
可是现在呢?
程昱突然觉得,那幼稚的动画电影也是有道理的。
成年后的小王子看到枯萎的玫瑰,他是该痛苦的,该疼到撕心裂肺。
就像他现在一样。
然而现实不是童话,他的眼泪,能让玫瑰重新绽放吗?
他不确定。
程昱两天没睡了,大脑空荡荡的,一丝丝的钝痛感肆无忌惮地在脑内冲荡。
喉结滚动间,细微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好半晌,他才努力平复下心尖的酸涩,垂眸去看那本摊开的《小王子》。
《小王子》的故事很短,程昱以为,大师是希望自己能在这里面找回那颗赤诚之心。
可是,当看到小王子终于决定,要回去他自己的星球去守护他的玫瑰时。
程昱的心口又泛起一阵阵尖锐的钝痛。
这一次,是为了那只被驯服的狐狸。
狐狸说,在遇到小王子之前,它没有喜欢的颜色,那一片麦田,也像世界上所有的麦田一样,只是最普通,且没有意义的存在。
但是,在那里,小王子驯服了它。
从那以后,那片麦田,对它有了特殊的意义。
它最喜欢的颜色,是那麦田的灿灿金色。
而每当风吹麦浪的声音响在耳畔,它会想起驯服它的小王子。
小王子的驯服,赋予了麦田意义。
人与人的相处,也将为最平凡的物件赋予意义。
这是时间的珍贵之处,任何人也无法抹去。
可也是这珍贵的时间,又让狐狸失去了对它而言那么重要的小王子。
程昱原以为自己是丢失了赤子之心的小王子,可现在又觉得自己是那只狐狸。
他的手指紧攥着书页,恨不能当场改写狐狸和小王子的结局!
也是这时候,大师终于回来了。
程昱之前没见过普念大师,而这位大师从外表看上去和寺里的普通僧人一个打扮,他起初还没认出来。
大师背后背着竹篓,他从背篓里取出一巴掌大的小花盆递给程昱:“意外发现这株芦荟嫩芽,施主带去给江小施主养着吧。”
程昱小心翼翼地接过小花盆,将江轻轻的情况细细讲给大师听。
大师一边听,一边整理背篓里的药材,末了,只道一句“我为她调一包安神助眠的香囊”。
程昱知道江轻轻有一包宝贝香囊,似乎就是出自这小和寺,他丝毫不敢反驳,静静地等待大师制作。
香囊的制作似乎并不复杂,程昱只等了半个多小时,就收到了轻飘飘的一小包,带着清雅浅淡的药香。
程昱不懂这东西的原理,也不太敢相信,没忍住又多问几句。
然而大师似乎不是多话的人,他既不解释香囊的原理和使用方式,也没打包票江轻轻一定会醒来,就单单以“凡事不可强求”打发走了程昱。
带着一包香囊和一盆芦荟离开小和寺,程昱的心情还是忐忑不安的,他还不确定江轻轻会不会醒来。
回到医院后,他便将芦荟摆在江轻轻的床头,香囊也放在她枕头底下。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这样过去一个小时,他又不安地将芦荟放得更近一些,香囊也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放到江轻轻的鼻梁上搭着……
又过了一个小时,香囊的味道越来越淡,程昱越发焦急不安。
又过了一个小时,程昱觉得自己智商又退化了,差点没脑子一抽将香囊拆了给她喂嘴里……
好在。
几乎就在程昱要在等待中被折磨得疯掉时,江轻轻的眼皮动了!
他当即紧张得捏住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皮,恨不得伸手去帮她将眼皮掀开!
江轻轻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说不上是噩梦还是美梦。
梦中的她,就像小说里的女配一样,被三位大佬逼着上了那辆被动了手脚的车。
不过,在那车燃起熊熊大火的时候,夜空中泛起诡异的红光。
就像古代伟大的皇帝出生时会有的天地异象一样!
然后,她的意识从大火里回到了她自己的世界!
她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