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那只是梦。
对,还好只是梦……
程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说来也奇怪,明明天气转暖,他却感觉吸进肺腑的空气是那样的寒凉,让他胸口也酸酸涩涩的。
她不记得那晚的事了,不记得卫清的出现……
某一个瞬间,程昱心头闪过一丝恶念,他可以隐瞒下卫清的英雄救美,他也可以美化自己。
但这个念头仅存在了一秒不到,就被他掐灭了。
程昱咽了咽喉咙,声音略带一丝苦涩,他将那晚发生的事细细讲给她听,不带一丝偏颇。
江轻轻像听电影一样,听得目瞪口呆。
这“电影”情节,怎么看她和卫清都像一对苦命鸳鸯啊!
卫清过来救她,她也冲进撞得变形的车里去救卫清……
这感人肺腑的伟大爱情!
江轻轻自己都有点被感动到。
同时她又有些急了,匆匆地问:“那卫清怎么样了?他被我从车里拉出来,应该没事了吧?”
程昱垂眸,声音艰涩:“他没事。”
“他和我在一家医院对吗?我去看看他……”江轻轻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地起身,徒手拔掉手背上针头的动作看上去相当熟练。
程昱看得眉心乱跳,一把捏住她的手。
针头被抽出的地方,手背上泌出一颗细小的血珠。
这让程昱原本柔和疲惫的眉眼,瞬间冷厉了几分。
他捏着她的手,抽了张纸巾按在上面,随后又翻出创可贴给她贴上,语气难免也低沉严厉了几分:“卫清不在医院。”
“他已经出院了?”
“我把你转到了青城的医院,他还在北城。”程昱闷闷地解释。
“我在青城?”江轻轻惊了一下,目光随即转到枕边的香囊上。
她拿起香囊细看了小半晌,又惊问:“你去小和寺找过大师?”
“嗯。”程昱闷闷地点头。
“那大师有没有说些什么?”
江轻轻突然意识到,自己昏睡三天这件事,可能并不是女配身体里的精神病基因导致,而说不定是和自己穿书有关!
然而程昱只是抬了抬下巴,指着床边的小花盆:“大师让我将那个带给你。”
江轻轻这会儿又将目光转到那小花盆上。
陶瓷制的小花盆是暗绿色的,小小的一只,花盆里一株芦荟苗刚冒出一点头,看上去嫩生生的,颜色是那种格外柔和的绿。
江轻轻盯着这株小生命看,不解地嘀咕:“大师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程昱默了默,顺着她的疑惑推测:“可能没什么意思,单纯送给你养着玩。”
江轻轻伸手去碰了碰嫩嫩的芦荟芽,眼神有些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昱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他青黑的眼圈,起皮的薄唇,以及略微泛白的脸色都显出了身体的疲惫。
但看向她的眼神,却并不飘忽游离,反而格外认真。
好半晌,他又捏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握着。
江轻轻愣了愣,稍稍侧眸看他,眼神平淡,带一点疑惑。
程昱定定地看着她,好半晌,喉结轻微地滚动,发出湿润黏稠的声音:“对不起……”
江轻轻垂眸,声音温和的,淡淡的:“你是说那天晚上的事吗?其实没必要的,你也没做错什么……”
程昱紧了紧手指,声音有些急切:“我没保护好你。”
“但是,”江轻轻垂着脑袋,看不清眼底神色,“你也没有义务要保护我啊。”
她那时看到程昱冷漠的眼神,确实是很难受没错。
但事后一想,她似乎没什么立场去指责他什么,他也确实没做错什么。
女配确实在他车上动了手脚,害他出车祸。
后来还趁人之危和他结婚,程昱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
他不和她计较已经是足够心善了,不管她的死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再加上,他刚刚描述的那番话也解释了,他和于博彦他们并不是一伙的。
相反的,他反而是被于博彦威胁的,江轻轻反倒成了别人威胁他的一个把柄。
他和于博彦博弈,他有他的考量。
江轻轻又不是琼瑶奶奶笔下的圣母玛丽苏,自然不好意思矫情地责怪他什么。
她看着程昱眼里快要满溢出来的愧疚,就还挺不好意思的,弱弱地低声劝一句:“那个,我说真的,你真没必要和我道歉……我感觉你现在状态不太好,要不要赶紧去休息休息?”
程昱始终看着她,他眼尾始终是带着一抹骇人的猩红。
却并不是要哭出来,而是眼白处布满了血丝。
他的作息向来是极规律的,并且一直无法理解熬夜人的心理。
但这几天,他理解了。
睡眠确实是必要的。
但有时候,人的内心被贪念充斥,会觉得清醒的时光是那么的短暂易逝。
于是要拿睡眠的时间,去填补内心的贪念。
他一刻都不想睡去,不想让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他也隐隐地害怕,害怕就在自己睡过去的时间里,她突然又沉睡不醒,或者就此消失……
程昱就这么看着她,眼神就如痴傻时那般固执难缠。
他知道她没有怪他,但那一丝丝隔阂确实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