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她有所隐瞒,即便心里有气,可他手上的力道却仍旧很轻, 她只要稍稍挣扎便能躲开这微不足道的禁锢。
可她却没躲。
“你到底是怕把我卷进这些纷争里来,还是——”千清紧紧盯着她,“你根本不敢告诉我你回展西的目的。”
最后一句话落,空气刹那间仿佛是凝固了。
短暂的沉默后。
白泽鹿终于轻声道:“夫君连质问都这么……”
她低下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我答应过你,不会抛下你。”她抬起手,温柔地抚摸他眼尾处的皮肤,“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解决这些事。”
“什么事?”千清又问,“有多危险?”
白泽鹿眉眼微弯:“只是小事,几日便好,夫君别担心。”
她没有说是什么,但“小事”这种词,换成别人来说大约没什么,但如果说这个词的人是她,千清知道绝不会是她说得那样容易。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
“三天后。”白泽鹿说。
“在哪里?”
“展西王宫。”
千清瞳孔轻轻一缩。
半晌,他才道:“我送你去。”
“别担心,我……”
千清:“我会一直在宫外等你,直到你解决完你的事为止。”
白泽鹿的话音渐散。
她安静地看着他,许久,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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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们说……”吴深抱着剑,翘着腿,身子半斜着——他在学张凛的坐姿,因为觉得这样非常像一个老兵该有的坐姿,“王后是不是和王吵架了?”
张凛拿着块破布擦拭剑上的血迹,抬头看了一眼,说:“看不出来。”
“我觉得像。”
吴深边上躺着的人说。
这位正是之前提溜着吴深的领子,要他站稳,试图靠吼让这个怂包蛋硬气起来的人。
那时他腰腹被刺了一刀,这个位置很容易刺破腔内器官,是一种非常痛苦的死法,因为不光疼痛,还会疼非常久才会咽气,但这位兄台的运气……不能说非常好,只能说祖上应该是烧了高香的,刚好错开了致死点,那一刀下去竟然只是皮肉伤。
新鲜的还经历过剧烈动作的伤口此刻是非常疼的,不过好在疼归疼,小命是保住了。
“你也觉得像是吧?”吴深摸着下巴,像是在思考,而后忽然说,“哎,你们说,这个军功是怎么算来着?我得杀多少敌人才能混个将军来当啊?”
张凛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来,眸里闪烁着明显的迷惑。
躺着的那位兄台也侧过头,刚要起身,被疼地“嘶”了一声。
“别装了,这儿没外人,”躺着的兄台说,“咱们呢,都是看到过你哭爹喊娘说要回家的样子的,而且……”
张凛接道:“而且你知道当将军有多难吗?你以为是你说想当就能当的?北元几十万大军,将军却只有这么点人,大将军更是只有一个。”
吴深刚想说什么,张凛又道:“你又没背景,哦,你那点背景姑且可以当做没有,要想从兵到将,北元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有,记得今天交战的时候吗?”
吴深点点头。
“你把他们全部杀光,可能有机会升校尉吧。”
“……”
张凛指了指不远处的王后,说:“等到你的身手和骑射有王后一半好,再带兵打了几场场以少胜多的战,可能有机会到将军吧。”
“……”
吴深顿时安静如鸡。
张凛又指了指那边的王,说:“等到你身手谋略才智能和王持平的时候,你再做梦能够趁人之危获得王后的青睐吧。”
吴深立刻红着耳朵反驳:“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哟,”躺着的兄台正想嘲笑他的痴心妄想,刚一笑,就又是“嘶”地一声,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天还没黑呢,你入梦还挺快?”
“算了,你还是别和我说话了,听你几句话,给我伤口扯得真他娘的痛。”
吴深:“……”
吴深刚想恩将仇报试图用自己的幽默风趣把躺着的那位兄台笑死,就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来。
他转过头来,那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椅子,正踌躇不前,一幅“我到底该不该过去如果不过去王会不会骂我如果过去王会不会骂我”的表情。
“你干嘛呢?”吴深问。
“没干嘛,王让我去给他拿椅子。”
“那你咋还不拿过去?”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就,你看,帝后现在的那个氛围,我过去可能会被王穿小鞋。”
张凛忽然转过了头,沉痛道:“听哥的,别去。”
忽然想起张凛曾挑衅过王后的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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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一行人快马加鞭,从展西边境赶至京都。
宫门外。
“我很快便回。”
千清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她的披风,拢紧几分。
“嗯,”他说,“我等你。”
白泽鹿看了他一会儿,视线从他的轮廓到眉眼,再到唇角,一一描绘。
而后,她转过身,往宫门走去。
“小泽鹿。”
身后传来千清有些哑的声音。
白泽鹿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