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抱拳道:“末将在所不辞。”
白泽鹿静默了一会儿,眼睫微微向下,敛去了眸底的情绪,轻声说:“便告诉他,我不等他了。”
将军微微一愣,回道:“定不辱使命。”
“去吧。”
白泽鹿没有再看他。
将军低头行礼,再抬起眼来时,看见自己为之效力的殿下正往那不起眼的马车走去。
有人远远地便下了马车,他看不太真切,只觉得对方身形高大,服饰虽是玄底,但似乎材质上乘,不像寻常人家所用。
那人迎向殿下,像是眼里只瞧得见她一般,一分一毫的余光都不愿分给他人。
两人相互依偎着,看上去很是亲近。
临到马车前,那人停了下来,转头似乎和殿下说了些什么。
殿下似是笑了一下,弯身上车,
那人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虚虚搭在她的身后,似乎是怕她不小心踩空。
直到两人都进去,帘布被放了下来,里面的一切都再瞧不见。
马车很快便启程,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将军目送许久,才转身穿过宫门,往前走去。
“不是说要好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是不是临走前突然觉得让我一直在这儿等着怪可怜的,舍不得我?”
千清一边说一边掏出来个暖炉——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竟然还是滚烫的,小王后身体不怎么好,又是这种天,他就没等暖炉放到温热就塞到了她手心里。
“烫吗?”千清还是多问了一句,虽然他拿在手里的时候觉得刚刚好。
“不烫。”白泽鹿说。
“我就说,刚刚好,刚才看到你在……不是,我就随便这么一猜,我就知道你要回来了,特意让人准备的。”
白泽鹿笑了笑,体贴地没有揭穿这位正人君子。
毕竟君子从不窥探别人谈话。
“出城得好一会儿,先吃点糕点垫一下?”千清翻找着,也不知道从哪里又翻出个木盒。
他一边打开,一边说:“弄这么久饿了吧,先随便吃点,等出了城,回到那边,再给你弄好吃的。”
木盒设计精巧,点心是提前做好的,不出预料放这么久也早该凉了。
但千清还是拧着眉,似乎是有点不爽地出了口气。
他把托盘拿了出来,放到小桌之上。
一碟接着一碟,明知道小王后吃不完,但他还是准备了很多,因为他希望小王后有更多的选择,可以不用‘因为没得选所以只好将就委屈一下’。
“这个听说做起来很费心思,不过那群狗奴才一听是要给你做,那个殷勤劲儿……哎,怎么驾车的?你会不会驾车?再颠一下,你就留在展西吧。”
千清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看上去与平日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在骂人的时候,他的眉眼里依旧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白泽鹿侧眸看着他,也慢慢地笑起来。
“嗯。”
她轻声说:“舍不得你。”
千清的话音一顿,转过身看向她。
那双潋滟乌眸弯起一点弧度。
被暖炉温热的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发顶处。
“要永远陪在我身边了。”
她笑着说。
千清喉结微微滚动,半晌,才道:“求之不得。”
第67章 嗯,早些回家
展西王宫。
太后驾崩。
这是外传的说法, 纵使太后身上有明显的刀伤,满身猩红,也还是被称之为“病去”。
宫人小心翼翼地抬走了太后的身体, 进行清洗, 更衣,描妆。
这大约是这位尊贵了一生的女人最后的体面了。
官员见一切有条不紊, 没有多加逗留, 死人总归是晦气,因而只看了几眼便退了出去。
殿门开了又合上。
随着步伐声渐渐远去,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许久,那个原本“病去”的人慢慢睁开了眼。
一侧的奴才扶着她坐起来,很快, 一名宫人打扮的人走过来, “得罪。”
话音一落,立即剪开了腰腹处的布料, 着手清理伤口。
太后垂眸看了一眼, 轻轻叹息了一声。
心腹询问:“太后可是担心陛下起疑?”
“他不会起疑,”太后像是察觉不到痛感一般,说, “他的心头大患可不是本宫, 是本宫身后的势力。”
“本宫一死,他们也撑不了多久。”
“他只想要这个死讯罢了。”
太后视线渐渐落向门边, 外面的光透过窗纸进来,留下隐约而又斑驳的影子。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时白泽鹿还没有像现在这般,敛去一身的锋芒,收得干干净净, 无害而又柔弱,像是轻而易举就能够折断,如同养在王室里头最娇贵的那些仅供人观赏的花。
没有人会对现在的她起警惕心。
人都喜欢这种不具威胁的东西。
但几年前时,她还年幼,远不像现在这样,纵使平日里装得再像,在一些偶尔的时候,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流露出天生的锋利感。
朝将军将她教得很好,为她塑造了一身将门的根骨。
但是很可惜。
这身傲骨不该存在于一个公主身上。
但根骨这种东西,不是简单地要挟、伤害就能够摧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