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牵着小王后的那只手骤然间收紧了。
白泽鹿微愣,目光慢慢移下,停在他绷紧的手背皮肤上。
她眉心轻轻一动,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他想摊牌了,毕竟他们再不回去,展西的陛下也要坐不住了。’
没有问题。
而后,她忽地顿住。
——‘展西的陛下’。
她很慢地眨了一下眼,长睫垂下来,敛去了眸底的情绪。
千清神色忽地一怔,感觉到掌心里有很轻的力道——那是她回握住他的力道。
他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
“让他进来吧。”
千清说。
片刻后,有奴才带着人进来。
来人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
“哎,不用这么客气,随便坐。”
千清对于这种虚假的客套,其实非常轻车熟路,只要他愿意,就能做出“左右逢源”的派头。
不过他一般不太愿意。
但现在,出于幼稚男人的恶劣报复心,他对整个展西都非常看不惯。
准备先给颗糖,再给他一巴掌。
先扬后抑,这一巴掌就会比较疼。
顾让抬眼,一双黑眸没什么温度。
他的视线在白泽鹿身上停了一下,两人的目光短暂地对上了。
白泽鹿眉眼弯了一下,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倾泄而出。
那种无害到极点的气质,与温柔相辅相成,应当是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存在。
但在某一瞬间,白泽鹿身上流露出的攻击性,极为尖锐地戳破了那一层假象。
显得更加危险。
殿内的气氛有须臾的僵硬。
顾让慢慢收回视线,没什么表情地坐了下来。
他的音色偏冷,是一种很有质感的凉薄,“不知这么久了,陛下对南水驻兵一事可有对策?”
千清一笑,没有直接回复,而是说:“对策涉及军事部署,就你我两个人,这里也没有舆图,就算是要讨论也没个地方,要不改天等人齐了,再一起商量,你说是吧?顾丞相。”
这个改天,可能就是改到下辈子的意思。
顾让看着他,沉声道:“陛下,展西与北元两国联姻,为的便是避免有一天出现今日的情形,南水驻兵已久,再拖下去,只怕展西等不到‘改天’了。”
“那便不等。”
一道温温柔柔的嗓音在殿内响起。
两人同时看了过去。
白泽鹿轻声道:“北元不会为展西出兵。”
“顾丞相,”她眉眼弯起一点弧度,压低了嗓音,似修罗的呢喃,“你也不会有后路了。”
第41章 “……” ……
“……”
千清原本的计划大概是, 先这样,再那样,再这样, 最后再摊牌。
但现在, 小王后帮他节省了一点儿时间。
他看向几乎堪称温文尔雅的小王后,眨了一下眼睛, 又转头看向顾让。
千清轻咳一声, 说:“她说的也对。”
顾让冷冷地看着白泽鹿,仿佛没有听见千清说的话。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展西的公主?”
白泽鹿眉心舒展,轻声道:“顾丞相是不是记性不太好,我现在是北元的王后,展西的事已经同我没有关系了。”
“展西的人也和你没关系?”顾让直直地盯着她, 眼神里的冷意像是一层冰刃, 锋利而尖锐。
闻言,白泽鹿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 而后她起了身, 向前走来,神色带了一点很微妙又很浅淡的不耐。
“顾让,”白泽鹿说, “目光放远一点。”
她凑近了几分, 嗓音压下来,几乎贴着他的耳侧拂过, “只盯着展西看,是得不到天下的。”
顾让黑眸微微眯了一下,而后看向她,“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
白泽鹿慢慢直起身,向后退开一点距离, “你该回去看看太后做了什么。”
顾让眉心一动。
而这时,忽然有奴才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白泽鹿扫了一眼,而后回过身,坐回千清身旁,神色又恢复了平静。
而千清正观赏着自己小王后高高在上游刃有余的日常,还沉浸其中,骤然被人打断,有些不高兴地看过去。
“急个什么?”千清没好气道:“通传了吗你?没看到小王后在说事?你个奴才连规矩都不懂还当个屁的奴才。”
“……”
奴才才刚停稳,呼吸还有些起伏,骤然听了王这么一番话,睁大了迷茫的双眼。
规矩?
什么规矩?
北元有什么规矩?
奴才安静了下来。
殿内也随之安静下来。
默然片刻,他才意识到这是在等他开口,忙跪下谢罪,“奴才一时情急忘了规矩,还请王责罚,只是此次消息紧急,请王阅过再罚奴才。”
“起来吧。”
千清说。
那奴才连忙爬起来,把袖口里的信送了上来。
千清只看了信封上的字便拧了一下眉。
是战报。
他三两下拆开信封,抽出信纸,摊开来。
信朝着白泽鹿的方向挪了半边。
他侧着身子,同身边人一道看。
千清几乎是一目十行,很快便阅完,眸底闪过一丝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