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妗……”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洒在两人身上,秦妗的脉搏越来越微弱。
卫岐辛声音哽咽,眸中布满赤红血丝,在她耳边唤着,像是一匹哀鸣的独狼:“你不要睡,睁开眼看看我。”
他绝望至极,呓语道:“求你……”
看看我。
雪花覆在秦妗的鸦睫上,一朵朵晶莹剔透,冰晶似的,并不曾融化。
就算卫岐辛输送再多内力暖热她的后背,也逃不过她身体已然冰冷的事实。
她丝毫气息也无。
那朵盛开得极其艳丽的海棠花,终究凋谢在了大雪之中。
看着怀中失去呼吸的娇颜,卫岐辛沉默许久,眸中空空荡荡,仿佛心如死灰。
他的背影隐忍不发,暗暗透出风雨将至的肃杀之意,低头吻在秦妗的眉眼上,小声说道:“不怕,我会有办法的。”
他温热的唇颤抖着,吻在秦妗漂亮别致却毫无温度的眼尾上,如同许下了一个珍重的誓言。
一名衣衫褴褛的男人爬上小坡,抱走了自己的孩子,连滚带爬,都不敢看他们一眼,更别提道谢。
卫岐辛没有看过去,他站起身,抱着秦妗走在冰天雪地之中,步步沉重,在脏乱的雪地上烙下脚印。
***
帐中,秦妗静静躺在卫岐辛的床榻上。
床边伏着一名年轻将军,形容枯槁,面色憔悴。
他正握着玉佩,神情癫狂,不断安慰着榻上死去的美人,也是在安慰着自己:“不怕,不怕……只要我违背指示,你就还能活过来。”
当时,离耳尊者要求他们要在八十五天内改过自新,若是身死,则会扣除十日重新来过。
然而他算了算,现在仅剩的期限已经没有十日了,扣无可扣,只有违背指示这一条路可走。
但这已经是第十日的傍晚了,距离子时只剩下几个时辰了。
而就在刚刚,副官才来报了消息,感染瘟疫的人只剩下几个还在卧床休息了,基本已经处理完毕。
仓族大军也伤了元气,一时半会不敢再来侵犯。
“保护好乌狼城全城”,这个指示多么讽刺。
他该怎么违背?屠尽全城么?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卫岐辛发丝尽散,眼角猩红,拾起随意刀,缓缓走出了帐篷。
他低头掩着神色,经过一路问好的将士,走到了城中。
“是卫将军!”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孩童们跑了过来,个个眼中天真,抱着他的手臂,笑闹着:“卫将军是大英雄!”
孩子的欢声笑语总是最能驱散阴霾的嗓音。
卫岐辛手中的刀一再握紧了又放开,迟迟没有动静。
“卫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
一名小女娃软软糯糯地用乌狼话问着,头上的黄毛揪揪在雪中晃动,可爱极了。
卫岐辛看着这群孩子,猛然惊醒,怔怔地松开手中的随意刀,无力跪下,伫在雪地中,轻轻揽住那名小女娃,垂下了头。
“抱歉。”
尽管知道违背指令后,时间重溯,满城的人都还会回到十日前的状态,但他实在下不去手。
至少……这些生命现在在他的眼前还是如此鲜活。
为了救秦妗,杀不杀全城?
到底该怎么选?
卫岐辛茫然地抬头望着雪花,喃喃自语:“怎么办?”
“秦妗,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卫岐辛!”
身后一道怒吼传来,卫岐辛愣怔地转过了头,只看见冉白褪去了一向的温和君子形象,眸中哀恸愤怒,大步走来,一把拽起他:“你都对秦姑娘做了些什么?!”
不顾街上百姓诧异的目光,冉白拉着卫岐辛而去,将他一把甩进帐中,声音颤抖:“你好好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她为何、为何……”
“丧命”二字堵在了喉间,冉白再也说不出口,盯着芳魂已逝的秦妗,瘫在床边,目光凝滞。
卫岐辛紧绷的神经像是被他这句话刺激到了,原本失魂落魄的他突然站直了身子,几步走到床边,紧盯着冉白,神情有些疯狂,目眦欲裂:“谁说她死了?”
“我会有办法救她的!”
望着卫岐辛那张即将入魔的俊俏面孔,冉白愣了愣,忽然想起二人之间的秘密。
他一跃而起,抓着眼前将军的肩膀,语气急切:“你们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快告诉我,只有说出来,我才有可能帮到你。”
卫岐辛沉默半晌,拿出怀中的玉佩:“你可看得见上面的小字?”
冉白定睛细看,什么也没瞧见。
“你当然看不见。只有我和她才会看见。”
卫岐辛冷冷一笑:“这上面写着,保护好乌狼城全城。如今只有违背这句话,才能让时间重溯。”
他说得极为苦涩:“这样,她……”
才会活过来。
冉白了然,也没有追问别的事情,立即选择了相信卫岐辛。
他低声在卫岐辛耳边说道:“那么现在必须想办法破坏乌狼城,对吗?”
卫岐辛转头看了看天色,拿着玉佩的手忽然微微颤抖了起来,稳了稳气息,慢慢说道:“只剩下两个时辰了。”
“难道要我亲手杀了全城么?”
“会有办法的。”冉白皱起眉头,来回踱步,按着额角,不断重复道:“破坏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