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骗你。事到如今, 我骗你做什么。”
“那如果，处于濒死状态下的我不发动能力呢？我能够做到么？”
“……或许可以。”百里晚晴蹙了蹙眉，“你问这个做什么？都是濒死了，如果再不发动能力, 你就会真的死了。”
陆冷星散漫一笑：“我死了好多次了。对我来说，真死假死没有区别了。”
“……你通过这数次的死亡，异能已经掌握得很熟练了，对你来说，濒死状态下不使用异能，甚至随心所欲地转换异能回溯的时间，大概都不成问题。”
“是吗……”
“你问这些事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不管你想如何动用你的能力，濒死状态这一契点是改变不了的。我相信你已经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了。”
“你这副语气、神态和我说话，倒又像是待在青塔时的‘百里晚晴’了。”陆冷星轻哂，“你的演技着实不赖，你想模仿你姐姐那副冷酷漠样，可她……”
陆冷星回忆了第八次轮回时所见到的，真正的百里晚晴：“可她失去记忆之后的性格，倒是跟原先在地原星时的你，相似得很。”
沈铭昭曾经和她说过，有些人失去记忆后，性情会大变，会拥有和失忆前截然不同的性格。
但正是因为失去了记忆，本人甚至没法意识到这种不同。
沈铭昭……
陆冷星轻叹了口气：“那沈铭昭呢？”
“……他，怎么了？”
“他的契点也不是危险感。是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百里晚秋垂了眼，“他的契点的确不是危险感。不过，对他而言，契点是什么并不重要。”
“为什么？”
“……陆冷星，你死了八次，才能让异能跨越限制，回溯至十二年这样久的时间。”
“是。”
“沈铭昭……不止是死了八次了。”
沉默一瞬。
“……为什么？”
没有回应。
“你不能干脆些，把所有事情一次性说出来吗？弄得我好像只会问为什么一样。”
“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么多，陆冷星，你的任务应该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只要等着白之门开启后返回地原星就好了，和沈铭昭一块。”
“我想知道真相，”她道，“连同所有死去的末特生那一份。”
“所有死去的末特生”。这既轻飘，又沉甸至异常的一句话，到底叩在了百里晚秋心上，她像是认命一般，开了口：“沈铭昭异能的契点是……绝望感。”
“只有感到巨大的绝望，他的异能才会随之响应。但现如今，他已经不需要这个了。他发动过太多次的异能，对自身能力的掌控以至炉火纯青的地步，想要读取什么人的碎片，什么样的时间点，有关什么的……太容易了。空间转移的能力也同理。只要他想，就能主动使用，不受契点所限。”
“不受契点所限……”陆冷星喃喃道，“也就是说，他想发动，就能发动，他不想，就必须要身处巨大的绝望感之中……”
绝望感。
沈铭昭……几乎是一个不能同这三个字联系起来的人。
百里晚秋淡淡出声：“对他来说，大概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属于‘绝望’了。”
“他一定和你说过吧，他服下药剂，在实验中觉醒了‘平行碎片’的异能，看到了平行宇宙的景象。于是沈钊他们，就想利用他的能力，看看未来有什么办法能拯救地原星，可结果……不论沈铭昭如何发动能力，所见到的，都是一片废墟的地原星。”
“‘破碎的全息屏，堆叠的尸体，倾塌的大厦，岩土和飞雪混杂着鲜血，就像地狱一样……’这是他跟我描述过的，我只记得这些了。”
“那么多的平行世界，真的就都没有办法了么？沈钊不信邪，不，与其说是不信，不如说他必须要不信。难道要承认，人类终究只能走向末日毁灭吗？当然不能。于是他不停地实验着沈铭昭的异能，不停地，不停地……只是想看到，有没有一个时空，是好的。”
“确实有。沈铭昭看到了。确实有这样一个时空，病毒得到控制，生活恢复从前的水平，地原星的建设越来越好，幸存者们想办法找到了适宜居住的新星球，正在计划十五年内移居那儿……”
百里晚秋的声音陡然变轻了。
“上千个碎片中，才寻到这样一个奇迹。除了奇迹，也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了吧。可你知道，看到这样的奇迹的代价……是什么吗？”
“是上千次的绝望。”
什么样的绝望，对于沈铭昭这样温柔、聪慧、算无遗策的人来说，才算是绝望呢？
“他给他看了……那几场实验。被实验者……是他的母亲，许慧悦。”
许慧悦……沈铭昭和沈钊的母亲，沈安的妻子。
在进入地原星的第三年，因雪原病毒病发而死。
“她主动参与了雪原病毒的人体实验，那时她的感染等级是B级，病毒组对她进行了大量的实验，然而所有的治疗药、特效药都没有用。她的感染等级在一夜之间升至S级，最终她在实验中病发而死，死去之时……甚至都没有完整的尸体……而这一切，全程留作视频，作为实验数据保存了起来。”
“沈钊取出了这份视频资料，将其……给沈铭昭看，以此来激发出他的绝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