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昀说:“好。”
“我先出去了。”陈樾稍稍指了下孟昀背后,门外的方向。
门框狭窄,孟昀站在框边挡了他的路。但她还在惊吓中,反应迟钝,没有后退,而是挨着门框侧了个身。
陈樾止了一两秒,确认她已经“让”完空间了,低头走过来,并不看她,弓身从她面前钻出了矮矮的门洞。
夜里灯光昏黄,他侧脸静默,耳朵红得近乎透明。
“你站这儿!”孟昀突然开口。
陈樾停在门口的石阶上。
孟昀眼角是湿的,说:“你不许走,等我洗完了出来了你才准走。”她揪着浴巾,打了个抖,“万一过会儿又有东西爬进来了怎么办?”
“……”陈樾站在夜色里,哑口结舌,脸一点一点更红了。
孟昀脸也是红的,分不清是吓的、水汽蒸的还是怎么,急道:“你听见没有呀?”
陈樾轻声:“听见了。”
孟昀:“一定不准走啊!”
陈樾:“不走。”
她一脸愁容,进去关上了门。
很快水声淅沥。
孟昀冲洗着身体,窥着门上淡淡的暗影,安心了些。
隔着一扇门,陈樾站在刚才的位置,一动没动。
门上的毛玻璃像个纸灯笼,女孩的身姿映在上头。他侧着脸,盯着月光下的石榴树,手里紧握着一团纸,面如火烧。
终于,水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孟昀拉开了门。
陈樾跟被解了穴似的,立刻下了台阶给她让路。
她一句话不说,满脸通红地裹着浴巾回屋去了。
孟昀回了房,觉得热,裸着身子钻进薄被,却一直睡不着。
夜里不知何时,听对面阁楼传来一截口琴声,只有两三个音符,就刹然断在了夜风里。
她没穿鞋,光脚溜到窗口窥看,他的阁楼黑黢黢的;刚才的音符仿佛是幻听。
第7章
快两个星期了,孟昀束手无策。
志愿者这件事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进入第二周后,她发现她依然管不住课堂纪律,也提不起学生的兴趣。
有次李桐想给学校的视频号发布新内容,来班上拍摄短视频,见到课堂纪律很差,帮她整顿了一番,结果学生们唱歌仍是稀稀拉拉的,兴致不高,搞得两人都很尴尬。
孟昀起先想教音乐课本上的歌,如《东方之珠》《青春舞曲》;但学生们没兴趣,十分应付。有的学生完全不学,要么睡觉,要么偷看漫画。孟昀于是找了流行歌曲,像《匆匆那年》,《平凡之路》,效果依然不佳。
上课时无视她、四处讲小话的学生太多了,比如杨临钊,不仅拉着周围一圈人讲话,有次竟在课堂上大笑起来,搞得其他正在学歌的学生都停止了,回头张望。
孟昀走过去,发现几个男生居然在打扑克牌。
她一时间气得要冒火,可竟生生忍住了,没收了牌,说:“杨临钊你知不知道现在在上课!”
杨临钊翘着椅子,耸肩膀:“老师,你教的歌我会唱啊,学什么学?要不要现在唱给你听。”
不止如此,他眼神也在说“原来你就这么点儿能耐。”
四周一片笑声,只有龙小山拉了杨临钊一下,示意他别为难老师。
孟昀抿紧嘴巴,好半天了,说:“你给我站到教室后面去。”
杨临钊麻溜地起身,另外两个男生也举手说:“老师,我也申请罚站。”说完就往后头溜。龙小山拉了其中一个人,没拉住。几个男生站在后墙边笑得东倒西歪。
孟昀脑子里一根弦要崩断时,下课铃响了。她一声不吭,也不喊下课,收拾了东西就出了教室。
回到办公室,脸和脖子全气红了。
小梅刚给高三上完物理课回来,见状问道:“孟老师脸怎么红的?”
孟昀不愿丢脸,掩饰地拉拉衣服领口,说:“太热了。”
小梅老师说:“这才四月中,你这么怕热啊。”
语文老师小兰插嘴道:“孟老师很怕热的,她刚来那会儿,我都穿外套呢,她就穿裙子了。”
英语老师小竹说:“兰老师你有意思吧,人家裙子好看,不让穿呀。”
小兰说:“我没说不让呀。孟老师裙子都好看的,一天换一件,跟戏服一样。都说英语老师衣服最好看,你拍马都跟不上了,还不快加油。”
小竹说:“来支教的,搞那些花里胡哨干什么?每个人想法不一样的。”
孟昀正一肚子火没地方泄,当即就冷哼一声:“是呢,分人,也看底子跟资本的,对吧。不好看的人,弄得花里胡哨,叫装俏。”
她笑了笑,提上包出去了。
之后,办公室的气氛尴尬了一周。而更可怕的是课堂,孟昀每听到上课铃响,都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上课跟受刑一样,终于熬到周末,却没有解脱。
在清林镇的第二个周六,陈樾很早就出门了。柏树也下村去了。
孟昀一整天关在阁楼,拨弄她的吉他。她弹奏不出像样的曲调,倒是唱出了一长段无厘头的咒骂。
她在视频账号上发布了一小段练习曲,第一条粉丝评论是:“不好听。像在吵架。”
孟昀正想怼它,“阳光照在核桃树上”给她评论了,说:“听上去有一种发泄感。要是有副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