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金倾与柳韵心并肩走,他以前绝对不愿这么邀功的:“方才多亏了我。”
“并不,我吃下那一口时,就已经赢了。”
贺金倾脚下一滞,柳韵心没有等他,两人瞬间拉开三步。他盯着她的背影,呵——在她口里倒成了多此一举?
柳韵心扭回了头:“你快吃烤饼,凉了不脆了。”
贺金倾大步赶上,咬了一口。
“好吃么?”
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没廖远的包子好吃。”
微微往后瞟,已把其他三人甩下。
好不容易有了二人独处的机会,却再次遇着熟人。
赵乐敬。
我们的赵大人,捋着胡子同他俩打招呼“唉、唉,柳姑娘!三殿——三公子!”
是不是全玉京的人都出来逛乞巧市了?
赵乐敬身后数名女子,左右全是小不点。孩子们屁颠屁颠跑来,把柳贺二人圈在当中。
瞬间,贺金倾耳边嘈杂万倍。
赵乐敬笑问:“柳姑娘,上回我分你的西瓜,吃了怎样?分三公子吃没?”
贺金倾一面应付小孩,一面抢话,“分了,你那西瓜的确好吃。”
他从来没遇到这么多小孩在跟前,四肢生起一股无措感,趁自己理智尚在,补充道:“但这个烤饼也好吃,赵大人给孩子们买了没有?”
“烤饼!阿爹我要!”
“阿爹我也要!”
孩子们闹起来。
贺金倾趁热打铁:“那前面还有卖兔子糕的。”
“兔子,我要!”
“好好,都给你们买。”赵乐敬其实想同柳贺二人多聊会,奈何儿女为大,辞别二人哄着一般小孩往前买饼去了。
贺金倾心中吁一口气:“得亏赵大人是反方向逛,不然熄灯了我们都到不了南楼。”
柳韵心点头,心中却记挂韵致,目光一直去寻——韵致隔在街对面,刚同况云、门童在一处,挑完彩绣,正往前走。
柳韵心放下心来,亦同贺金倾朝着南楼方向行进,途中见着四皇子贺愉倾领着王妃世子,一干仆从,一大家子人坐满了整家牛肉面摊。
再往前,柳韵致、况云忽然从街对面挤过来,还隔着两三行人,况云就已忍不住张开了嘴。
呵,这家伙又是有什么迫不及待要说?
况云近前,脱口而出:“殿下,孟缄娶妻了吗?”
“没有,未曾婚配。”贺金倾答道,眼睛去找……孟缄?哪呢?
况云柳韵致给他俩指,找了半晌,才捕捉到孟缄半面侧颜,一贯就是一张丧脸的孟大人,竟然脸上全是柔情笑意,凝视身边同行的女子。
女子个矮,背对众人,只见环髻翠裙。
“啧啧,连他都英雄难过美人关。”况云感叹,今夜的玉京没有孤单人。
贺金倾对孟缄的韵事不感兴趣,南楼近在咫尺,楼下已经不见吃食摊铺,全是做游艺:吞剑、套圈、射箭,捞鱼……
参与的男女各半,辉辉灯火下,尽是对对双双。
况云和韵致已抢先跑去围观套圈游艺了。
贺金倾亦想做有情成双的男女,邀道:“走,射箭去。”
两人行至箭摊前两丈,前后滞了脚步。
当前射箭的公子连发两箭,都射歪了,第三箭终于中了红心,他身边的女子万分激动,不顾身孕肚大,踮起脚尖,而那公子会意,弯腰俯首,任由女子在脸上啄了一口。
接着两人满含笑意,结果摊主递来的奖励,一对布面绣花的鸳鸯。
柳韵心明明不是当事人,却身上发冷:“她是不是……”
女子怎么瞧都像庄上见过的冯炎娘子,当时羡慕她,印象深刻。
不敢确定,是因为射箭公子绝对不是冯炎。
“是。”贺金倾答道。
柳韵心闻声侧首,见贺金倾脸色虽晦暗,却不见丝毫讶异之色。她微微发抖:“你早知道了么?”
贺金倾沉默良久,嚅唇道:“我不知道如何同阿炎讲。”
南征时收集玉京情报,就已得知此事。怕冯炎战场上分心,有生命危险,就压着一直没告诉他。
回京以后,冯炎满脸希冀告知倩娘有孕,贺金倾一腔话彻底堵在嗓中。
他视冯炎如友如弟,自己只是收到情报,未亲眼见,万一错了,不是毁人一家三口,拆散鸳鸯?
愈亲近在意的人,这种事越踟蹰难出口,拖延至今。
“冯将军之所以愿意钻研‘南宫小馄饨’,就是想做他娘子吃,因为小馄饨最治害喜,温和开胃。他说约的九日接娘子,但想提前两日,给她惊喜。还说这是头回把约定日期提前,冯将军下午是带着食材走的,说要给娘子做小馄饨,还说要接她逛乞巧市……”
柳韵心还未说完,贺金倾已转头望向她,面色震惊,双目瞪大。他忙于政务不知这些详细,一时心揪起来,又重重下沉。
旋风一般转身,袍角扬起,柳韵心亦调头跟着他走,况云和韵致围观完套圈,刚走过来,况云一眼就瞧见:“那不是、那不是……”
贺金倾沉声颤抖:“去阿炎家里!”
众人排开人潮出闹市,奔至冯炎家里,大门敞开,贺金倾直接跨进去。柳韵心跟在后面,这是她第一回 来冯炎家,但根本无心打量,众人分头找了一圈,家里无人,冯炎的马还拴在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