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奕看着看着，手指逐渐有些颤抖。
快要拿不稳手链。
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像沉在水底的老旧黑匣子，一点一点被打捞起来，无限接近水面。
身体如同有自己的意志，带领她下意识翻过手链，看到了内侧极小的定制字母。
是她姓名的首字母缩写，还有制作日期，她的生日。
“你那天早上跑太快，”顾宸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身后，透出令人心悸的陌生感，明明离得很近，却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雾蒙蒙的，很冷，“把这个东西落在我房间里了。”
第48章
沈嘉奕听到了顾宸， 每个字都听清了，大脑则中止了理解。
嗡鸣意外荡开，好半天， 沈嘉奕模糊意识到她在耳鸣。
沈嘉奕捏着手链转身， 潜意识抗拒事情无可挽回的展开， 目光却不受控制， 平直准确地落在顾宸脸上。
顾宸眼底淡漠，充斥了距离感的眼神和沈嘉奕交汇。
沈嘉奕胸口如同压上一块巨石， 麻木感沿肋骨传向四肢，终于被顾宸即是三个多月前那个人的事实击中，恍惚之余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懵然站在原地看着顾宸。
“今天本来计划好要给你一个惊喜，”顾宸自嘲之色闪过， 旋即恢复平静，“看你反应， 应该不需要了。”
沈嘉奕逼迫自己找回了声音：“我不知道这件事。”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她不知道顾宸却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沈嘉奕思维运转滞涩，太阳穴一跳一跳，猛然想起一件事。
顾宸没说话， 就像不认识她一样看着她。
“你早就知道了？你知道了还……”沈嘉奕声音戛然而止。
还说喜欢。
一个恐怖的猜测浮现， 沈嘉奕原本有些发白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充血涨红，难以置信，压抑着快要冲口而出的质问。
顾宸跳跃到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彭家明真的资助过你？”
沈嘉奕看着顾宸，不明白顾宸为什么会知道并提起彭教授。
她想问， 但被顾宸此时的神态堵了回去， 心情混乱得要命。
“彭家明曾经是我的心理医生，”顾宸说， “后来被EA收买，就诊被EA的人窃听，我的笔记本电脑上有EA想通过彭家明拿到手的东西，因为我的生活规律她几次都失败了，三个多月前那天晚上，他们终于成功了。”
沈嘉奕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沸腾的情绪冷却。
武雯的声音回响耳边，说顾宸家里重要的亲人去世，顾宸没来得及去见最后一面。
沈嘉奕胸口紊乱沉重像塞了成吨乱麻，感到有什么拖拽着自己，一点一点往下沉。
“彭教授资助过我，但我们有段时间没联系了，”沈嘉奕她开口，声音有气无力，“我对你说的那些……真的不知道。”
顾宸看着沈嘉奕，长达十几秒没说话。
沈嘉奕还在消化对她过于震撼的事实，对面顾宸动了。
他离开倚靠的门框，走进衣帽间，在条凳上坐下，从彭家明即是欧阳佳明这一点说起，把那些被专业团队整理出的证据，逐条告诉了沈嘉奕，从头到尾语气没有起伏。
沈嘉奕听完顾宸的叙述，愣怔到忘了打断。
证据链很清晰，不需要多余解释，谁都能听懂。
甚至激活了一些沈嘉奕遗忘的线索。
彭家明带参加比赛的学生出去玩，曾经说过，母亲那边姓欧阳，觉得欧阳佳明这个名字更适合自己。
怪不得顾宸提到欧阳佳明的时候，自己觉得耳熟。
纷至杳来的信息，全都指向她。
顾宸把所有信息摆上台面，巨细无遗地呈示给她看，平平淡淡地求证：“是彭家明让你接近我的？”
沈嘉奕仿佛被这个问题打了一下。
她茫然望向顾宸。
“你以为……是我？”沈嘉奕这个问题不是很明确，但顾宸听懂了。
“只要你证明不是。”顾宸说。
某种贯穿胸口的钝痛缓缓溢开，沈嘉奕强迫自己冷静。
“我对你说的那些根本不知情。”她喉咙发紧。
顾宸安静地看着她，停顿了片刻，问了一个重复的问题。
“你能证明吗？”
他语气依旧不带感情色彩，平静之下隐约有深不见底的情绪在流动。
衣帽间变成了无形的审判庭，沈嘉奕站上被告席，被迫正视那些摆到自己眼前的证据，一条接一条捋清。
结果她逐渐意识到自己没法证明。
无形的手安排了重重看似巧合的非巧合，驳回了沈嘉奕自辩的余地。
站在顾宸的立场，连沈嘉奕自己很难开口说自己是无辜的。
她跟随顾宸一道安静了。
强压下几股冲突的情绪，沈嘉奕放弃了自辩，这些情绪反弹似的在胸口忽冷忽热交战，直到视野渐渐模糊了一点。
好像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裹住，呼吸困难。
“……为什么不说了。”顾宸声音低了下去。
“我真的不知道啊！”沈嘉奕这一声很不稳，带着发泄的味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知情！”
她没办法再思考，直到视野恢复稳定，看清顾宸眼神后，沈嘉奕意识到顾宸或许早就下了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