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就停下了,随意上了一家楼里, 不顾里面的人如何喧嚣,只自顾自地上了二楼,站在高处俯视那三个人。
前面的人回身对着两名侍从说了些什么, 然后两人施礼告退,不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只剩了一人,她缓缓转身继续向前走,走到拐角却又转回去。没有目的方向地来回徘徊。
沈迟竟然能安静得看进去。
尽管披了披风,也还是能看到那人清瘦的身形,走得离他最近的时候,他甚至能够看清楚她的面庞。
身边再如何的喧嚣,他的心却是静的。看着江怀璧默然地徘徊,愈发觉得这人真清静到极点了。
外面到底有些清冷,风吹过她的衣袍,令人心生怜悯。
仿佛是一个漂泊流浪的游子,向前没有方向,向后没有退路。
沈迟心底深处蓦然轻轻一颤,也不知是如何莫名其妙地动容。
身旁终于有人近了身,一双白皙细嫩的手悄无声息地攀上他的肩膀,随即而来是耳边酥麻的吴侬软语,如同蜜糖一样甜腻。
“公子……既然来了咱们这儿了,就让奴家好生伺候公子……”
沈迟刚习惯性要去搂那女子的肩膀,然后却忽然推开她,看着美人被掼到地上却丝毫没有在京城时时常流露出的怜香惜玉之情。
他在脂粉堆里自开了一条路,旁若无人的走出去。
身后是一群青楼女子的议论和那女子娇娇弱弱地喊“疼”的声音。
青楼这种地方几乎是彻夜喧嚣,里面灯火通明,暖热的气氛让几乎每一个男子情不自禁。
沈迟踏出门槛时回头望了一眼,眼神中再也没有在京城时的留恋难舍,而是嫌恶和讽刺。
他究竟什么时候能够以真面目见人,不再曲意逢迎,对着那些妖魅红颜虚伪的暗送秋波。
他是男儿,心中亦有凌云之志,奈何永嘉侯府中已经不允许在朝堂上出现一名卓越人才了,否则就算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最后也难免反目成仇。帝王疑心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只能再过几年看看,兴许景明帝对永嘉侯放松警惕了呢。
沈迟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东西。
其实现在真的挺好的,他身份摆在那,在京城即便是有什么言行不当也没人说他,不像周家江家那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江怀璧从转角那边转步回来,沈迟悄无声息地追上去。
在他刚要触到江怀璧披风的那一刹那,江怀璧猛然回身,两臂蓄足了力要打上去。
沈迟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那股力已至眼睑,他勉强接住。
“江怀璧,是我!”
江怀璧却仍旧不收手,一拳挨着一拳打过去,速度极快,沈迟若要边说话便接招还真有些困难。
灯光下暗影纷飞。
沈迟心中暗想,这人这么瘦,怎么力气和速度都那么强?真是匪夷所思。
造物主当时怎么就造出来江怀璧这等妖孽人物?
二十个回合后,江怀璧速度总算稍微放慢,但是仍旧不放松。沈迟皱眉,“江怀璧,你还有完没完了?你今天是怎么了?”
江怀璧忽然收手,自觉心中静了许多,她抱拳微微点头:“世子多有得罪。”
“你……”沈迟叹了口气,“最近是不是事情太多了心里承受不住?”
忽然就有些后悔去捉弄她了。
江怀璧摇头。
沈迟上前一步,将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才发现她稍微有点矮,搭上去虽然有点不舒服但要其他男子要好一些。
江怀璧瞬时浑身一僵,脚下要迈的步子都忘了,怔怔地立在原地。
沈迟转头看她:“怎么不走了?”
江怀璧默然,然后迈步子。
沈迟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江怀璧你怎么忽然就同手同脚了!是不是我碍着你走路了,哈哈哈……那我还是放开吧,你好好走!”
江怀璧:“……”
沈迟拿开手,刻意长长叹一口气,跟着她的步伐。
“江怀璧,是不是我玩笑开太大了?不如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沈迟嘴巴还是很严的,那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
江怀璧心中蓦然升起一股苍凉之感。
她轻轻摇头,“不必,来都来了,一起看看也好。你不会说出去不代表他人不说出去。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够多了,我总不能一直这么瞒下去。”
“你是说方家?我们现在远在晋州,也管不了方家的事,方家派来的刺客不是都解决了嘛,以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忽然一阵冷风袭来,沈迟不禁打了个寒战,牙齿“咯咯”地响了几声,自语道:“这都快入夏了,怎么还这么冷……”
江怀璧下意识要紧一紧披风,手一时没抓住,绳子一散便掉到了地上。
她刚要弯腰去捡,沈迟却已先她一步捡起来,双手一撑展开甩了甩,啧啧道:“你这披风摸上去还挺舒服的,这布料可是江南今年最时兴的料子了,价格不菲,看来江尚书真是疼你到骨子里去了。”
看江怀璧不说话,他又道:“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在先,今晚本世子就纡尊降贵,亲自给你披上这披风。”
语罢手中的披风一扬,江怀璧仍旧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眼前的光线有那么一瞬间都黑暗了,然后便眼前一亮,后背被披风裹住,然后沈迟那张脸就出现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