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苗苗问：“那刚刚他们说的情况你都清楚吗？”
马玲低着头不敢看向其他人道：“我、我不太清楚，他们都没和我说……”
“这样啊……”苏苗苗似是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后，会议室里就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这样紧张不安的气氛中，所有人都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因紧张而挺直的腰杆都有些发酸的时候，苏苗苗才再次开口。
“我对你们很失望。”
“带你们过来鹏城，并委以重任，是因为我认可你们的品行和能力，认为你们在首都厂子那边缺少的是一个可以展现的舞台，所以我带你们过来，给了你们这个大展身手的机会。但事实证明，你们只能被领导，而无法领导别人。”
这是苏苗苗第一次在工人面前表现出一个真正处于上位领导，对他们绝对掌控，并能轻而易举决定他们生死的一面。
她锋利的言辞划破了在场所有人小心呵护的脸皮，不留半点情面地说出了“他们只能够被领导”的，如此真实却又令人难以接受的话。
年纪稍大一些的涨红了一张脸皮不吭声，年纪轻的有的都红了眼眶。
苏苗苗看着众人的反应，没有半点情绪变化：“你们可以质疑我说的这番话，反驳我说的不对，但事实证明，你们连为自己辩解的勇气都没有，反而都心虚地不敢抬头看我。因为你们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在座的所有人，都辜负了我对你们的信任，辜负了你们手下工人对你们的信任，辜负了当初从首度离开时，认定你们是他们骄傲的家人的信任！”
一句又一句，所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原本还为苏苗苗言语中对他们能力的否认有些不忿的人，也都在苏苗苗毫不留情，撕破所有人最后一层遮羞布而感到汗颜。
“厂长我们……”
“我们错了。”
会议室里，响起接二连三的道歉声，但苏苗苗不为所动。
“刘嘉、李青梅，你们知道会有咱们厂镜头出现的电影根本没有被引进鹏城电影院吗，所以你们的推广，你们的铺货，你们和宣传部的所有计划都是在靠凭空想象吗？你们要靠手舞足蹈，还是自己组个草台班子，同百货商场，和所有潜在消费者面前自导自演？”
“牛大壮，你知不知道你以为的，不需要那么快出货的想法，会影响到厂里后续所有的计划，让整个厂子的推动都因为出不了货而停止吗？还有，你说的让工人们三班倒，好尽可能赶在节日活动前将之前的订单都出货，是代表了你要用你自己的工资来作为你车间工人的加班费吗？”
“……招工公告写了半个月，你们的效率高到让我想为你们鼓掌，并且将这件事情写到你们的档案中，好让你们能尽快找到赏识你们如此工作能力的其他单位。”
“财务部也一样，咱们厂在这里驻扎还没到两个月，我想要的上季度报表实际上只要六十天不到的财务情况汇总就可以完成，但你们却用了比这个报表内容还要长的时间去做。”
“……”
“还有马玲。”苏苗苗扭头看向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的秘书。
“你知道秘书的职责是什么吗？”
马玲怯懦地摇了摇头。
苏苗苗道：“是辅助。”
“而辅助是一个很笼统，却又繁琐至极的概念。在我在厂里的时候，你需要成为我在厂里的眼睛，负责各车间的了解调查研究、负责对外的联系接待，以及帮我处理琐碎文案，整理资料。而在我不在厂里的时候，你要在以上我说的那些事情之外，再负责全厂情况的统计，及时了解沟通，并实时向我汇报。”
“可是，你觉得你做到的了吗？”
她的目光如凛冽的寒冬一般，看向所有人：“你们觉得你们做到了吗？”
…………
这一场以平静为征兆的暴风雨，终于吹响了岸口的警报。
苏苗苗坚持了自己一贯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没落下这间会议室里任何一个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自己以往可以用来鼓励、鼓舞的话术，同样也能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让他们知道何为一针见血。
所有人都如同战败……不，如同被抓回来的逃兵一般，脸上写满了羞耻与歉疚。
如苏苗苗所言，他们都辜负了厂长，辜负了厂内工人，辜负了他们各自家人的信任。
“所有人全部免职，回去各自的岗位当普通工人，工资全都会按照临时工的待遇重新计算。”
给了这群人最后审判的苏苗苗在这之后召开了一次全体职工大会。
“同志们，厂内接下来会进行内部考核，考核的主题就是如今各部门空缺的主任位置。在我没能确定各部门新领导的人选以前，所有小组长将进行轮岗制度，这将成为考核内容之一，普通工人也拥有同样的竞选机会。具体的考核内容，我将会在明天公布在我们厂的宣传板报上，有想法的同志们都可以领取一张报名表，填好相关信息后交给后勤部那里，到时候会以绝对公开透明的方式，对所有报名者进行相关考核……”
苏苗苗在同全体工人说了这个消息以后，看着全都欢呼雀跃，为自己也能得到这样机会的工人们，她原本因刘嘉、李青梅这几个不堪重任的人而产生的愤怒心情，也渐渐得到了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