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通懒得理他。
宴会厅大门紧闭,两侧站着接待的门童。
何通推开门的一瞬间,双喜失声叫了个“妈呀”。
下午离开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晚上灯光一照,那奢靡、华贵气儿就出来了。
宴会厅占地六百平,三面落地玻璃,夜色落下来时,外面的世界灯火璀璨,屋内也不遑多让,十几盏水晶吊灯照的室内金碧辉煌,身着礼服的男女来来往往,觥筹交错,晚餐摆盘精致可口,大提琴的声宛转悠扬,双喜只在电视里看过这样的场景。
门童为难地指着江易身上的T恤,何通说:“不要紧,见过霍先生就出来。”
双喜知道在里面待不了多久,进去就想撒欢,但头脑中那弦还绷着,时刻告诫自己不能给三太丢脸,务必吃得端庄优雅,只敢托着小盘游走在食物间,拿着小叉小口小口朝嘴里填。
何通:“霍先生还没来,吃点东西等等吧。对不住啊,好几年没见了,刚才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江易:“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认不出也没什么。”
何通打量他,四年前那个雨夜曾在他脑海中刻下了浓重的一抹。
原本觉得自己忘了,可当江易站在面前时,那夜的风雨声,泥土腥还有悚人的一幕幕情状又翻天卷地袭入脑海。
江易变得不大,只是那年乍看的青涩已经在过往的岁月里褪干净了,镀上了一层更厚的疏离和冷漠。
他目光是淡的,眼底是冷的。
何通极少看见这样平静的眼,更别说从一个年轻人身上看见。
宴会的大提琴声停了,人群最前方熙熙攘攘的地方,走来一个红裙女人。
双喜正在吃蛋糕,冷不防全场寂静。
他抱着凑热闹的心态瞅了一眼,就一眼,手里的蛋糕送错了地方戳进了鼻孔。
忽然间,何通直觉江易的眼神变了,淡漠消减,坚冰揉碎,有火焰燃烧。
再怎么冷淡也不过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嘲讽地笑:“别痴心妄想了,那是赵云今。”
那眼神梏死了,凝结了,犹如被钉在十字架上灼烤,痛苦又热烈,短暂却永恒,丝毫不掩其中欲.望。
“这里多少男人?跟你一样心思的不敢说全部,也十之八.九。”
“可也只敢心里想,把你那眼珠子收收吧,当心让别人瞧见了。”何通好心提醒,“赵云今是大哥的女人,就你,也只配给她擦个鞋。”
第3章
裙子很普通,挂在商场的任何角落都不会叫人痴迷,顶多一眼望去知道它是红色,再多,也只是知道它是条红色礼服裙。
美人从不靠衣裳修琢,而是给予衣裳以皮骨与魂魄。
可这道理不是人人都懂。
旁边的女人问男伴:“你看她那裙子,是什么牌子啊?”
男伴答不出来,双喜眼珠子直愣愣的,一时不知道放哪,呆了半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擦掉鼻子上的奶油。
有人走来握手,赵云今笑了,她唇软,口红颜色热烈,可勾唇带着几分凉薄。
她伸出手却不交握,而是指尖纤纤向下,在那老男人掌心点了点,男人下意识回握,她却蜻蜓点水般触过即抽,转身端起桌上的高脚杯。
赵云今脖颈皙白,喝酒时微仰如长颈天鹅,海藻般的长发蓬松似浪。她轻轻抿了一口,新画的口红在水晶杯沿留下个浅红的印。老男人被她点了掌心,像被猫爪子轻轻挠了心,明明碰的是手,身体竟一阵酥麻。
赵云今杯中红酒还剩些许,她倾了倾,酒在杯底晃,男人却不碰杯。
他从赵云今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虽然是喝过的,但能有幸从赵小姐手里接来,依然别有风味。”
这话有深意。
身旁的女人眼珠子红了,目光从裙子挪到赵云今那媚态横生的脸,咒骂:“狐狸精。”
大提琴声骤然停了,场内悄悄,那声“狐狸精”和何通那句话一下成为全场最瞩目的声音源。
“别痴心妄想了,赵云今是大哥的女人,就你,也只配给她擦个鞋。”
赵云今笑得更放肆了,眼是桃花眼,眉是弦月眉,眸间荡漾的不是澄澈眼波,是滚烫的火山熔岩。
江易与她对视,每每有种错觉,赵云今的眼睛像极了香溪的傍晚,一样的摄人心魄,一样的深邃危险。
赵云今慵懒地靠上沙发,一腿着地,一腿搭上,丝绒长裙从底边开叉,蜿蜒向上展出纤细修长的小腿骨,而裹覆在外的皮肉更细腻漂亮。
那句“狐狸精”真真切切落进了她的耳朵,可她没打算追究,也无意回嘴,而是身体力行给那女人示范,哪怕是狐狸精,也有三六九等之分,下等劳身,中等劳相,上等劳神。
而她赵云今,什么都不用做,只消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就足以令无数男人前仆后继献身。
赵云今借过旁人的酒杯,轻轻晃了晃,“失手”将酒洒到脚上那双银色钻面高跟鞋上。
她笑吟吟的,声线腻如玫瑰:“是吗?那让他来擦吧。”
鸦雀无声,满室寂静。
何通看向赵云今刚刚进来的门,霍璋没有出现,否则也不会任她这样胡来。赵云今在这场合说这种话做这种事不应该,但人是奇怪动物,一切的规则和针对都有对象,若披着幅娇艳皮囊,那骄纵也是风情,跋扈也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