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闻人椿正坐,两个字,就让相逢的两个人再次回到各自的世界。闻人椿不敢看霍钰,她清楚自己的弱点,怕他的一点点柔情就让自己动摇了决心。
“能否将我的籍契还给我。”
这句话之后,屋子里静得可怕,却又热闹得可怕。落叶缤纷,索索作响,不知明日会不会看到光秃秃的一片林子;倦鸟归来,收起翅膀在屋顶瓦片上行走三两步;还有彼此的呼吸,越发沉重,像被石块拖着往下坠。
它们填满了整间屋子。
“即便我是逼不得已出此下策,你也要走吗?”霍钰声音不大,却把闻人椿震得晃了晃。
她不自觉地磨蹭牙齿,因为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又连忙咬住了嘴唇。
霍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逼着她回答。
“闻人椿,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如今要放任我一个人吗?”
“主君身边有很多人,已经……不需要小椿了。”
“你从何得知我不需要你!”他再也忍不住,张开拳头,将满桌的物什统统拂倒在地。
霍钰比从前容易动气,闻人椿这一回算是以身试法。桌上的白瓷酒盏到最后被他摔得只剩下一个。
他从前再如何也不会动怒至此。
“主……”
“不准再叫我主君!”霍钰喘着气,瞪着她。
闻人椿心想,这最后一个酒盏看来也要保不住了。
她的心不在焉彻底让霍钰失了控,竟一把将人锁在怀中,不由分说,吻了下去。
迟到了好久啊。
若是在她落难时分,霍钰能从天而降给这一个安抚的吻,闻人椿或许真的要把这条命都送给他。可他只是躲在帷帐之中。
运筹帷幄。呵,她可是实打实的死里逃生。
闻人椿不要沉沦。他进,她便抗。
然,以为咬破他嘴唇,他便会放开,却看他嘴角扬起。那副又痛又甘之如饴的模样,实在像极了一个人。
她再不愿温吞,好似情人缠绵,狠狠地往他右边膝盖顶了一记。可是很快她便意识到,他的腿疾已经被许还琼治愈了,如今又是从前那位无坚不摧、完好无损的霍家二少爷了。
幸好霍钰仍是松口了,他抹着嘴唇,一只手却还坚持搂着闻人椿:“小椿,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命悬一线,受尽辛劳,都是我的错。无论你骂我、打我、给我脸色看,我都不会同你计较。但你不准再说离开,小椿,我不可以没有你!”
他说的情话真是好听,闻人椿只好逼自己去想陈隽的血、甚至是霍钟的血。
想到霍钟,她忽然开口:“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你越来越像霍钟了。”
那最后一个白瓷酒盏还是碎了,里头盛的半满的酒,随着碎片扬起,滴在脸上烫烫的。
“他到底同你在山洞里说了什么!”
霍钰本想避之不谈的。那些从别人口中传出、甚至从霍钟口中亲自说出的话,他全部视为虚假。可闻人椿非要一再提及。
眼下她更是猖狂,像审犯人一样接连质问他:“大娘流连病榻十数年,还有霍钟的腿疾,是不是二娘为了夺权故意为之?”
“这是娘与大娘间的陈年恩怨,难不成你还信了霍钟的片面之词。”不该的,霍钰难以置信地摇头,闻人椿怎么能不站在他的一边,“你定是被他蒙骗了。”
“他救了我。”
“他不过想利用你报复我!”霍钰气急,“你瞧你如今这副模样,非要与我割袍断裂,岂不正是如了他的意。”
“可……”可偏偏霍钰走的每一步都与霍钟所言分毫不差啊。
“小椿,我才是你的男人。你不要落了他们的陷阱!”他再度捉着她的手,这一回,闻人椿终于能感受到一丝丝温度了。
闻人椿很想抓紧。
但他手上那枚宽重的金戒指真的教她硌得心里慌。
“不!”天人交战,闻人椿还是摇了头,“陈隽说得对,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该卷进去的。我本来愚笨,顾好自己已是很不容易……”
又来了,霍钰扶额长叹:“自从你回来以后,说过多少次陈隽了?”
“他为了护我,又死在我面前,我放不下他。”
“那你是要我也死在你面前吗!”
“我没有!”闻人椿觉得他实在不可理喻,“我只是不想他枉死。”她很快又放低了声。记得戏班子旁边有户夫妇,一开始也是眉眼柔情无数,到最后对簿公堂。
她和霍钰,不至于吧。
而一旁的霍钰,怒气都快烧完了。他只剩无奈,无奈他的女人太善良,伤害无辜,哪怕是意料之外的,都让她难以释怀。这一点,还琼的确更少让人操心。
霍钰重新放平语气,讲道:“我知道陈隽忠心,又是英年早逝。你放心,这笔账我会替他讨回来的。”他以为能说通闻人椿,谁知后者只是客套了一声:“多谢主君。”
“闻人椿,你!”他又要冲她发火,又不敢冲她发火,一只手最后还是拍在了桌上,“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消停下来!”
“只要主君将籍契相还。”
“绝无可能!”
话落,他已经弯身将闻人椿抱起,几步绕过屏风,直接摔在床上。
“我不要!”闻人椿顾不上疼,撑起身子就要逃。可男女力气是天生注定,她根本没本事沾地,身上的大半衣裳已经被霍钰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