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们两个最后一次碰面,虽然只是时栎单方面的。而眼下,无论是那个温柔优雅的奚顾,还是披着画皮的奚顾,她消失了,不明不白,而且无人知晓。
墙壁上那幅黑色画像中的人神色平静地注视着她,唇边的笑意平和,时栎跟她对视,心里忽觉压迫沉重。
虽然是被迫,但她突然也不能确定,自己这样算不算是偷了别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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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烟结束的时候,奚顾的电话响了。
时栎习惯性去找烟灰缸,又迟钝地反应过来,拿着手机走到厨房把烟丢了。
“喂?”
陌生的号码,但是她没在意,反正不管是谁的电话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人。
信号不好,听筒里有断断续续的杂音。
时栎等着,旁边黑色冰箱上贴着几张拍立得相片,最中间的一张是刚出道时的LOVIN,四个人的服装和妆发在今天看来都过时滑稽,尽管这样奚顾在其中仍旧美得清新脱俗。
时栎羡慕地抿了抿嘴,抽下照片翻过来看了眼,背后用水性笔写了一行字,前半部分是模糊的「贰零壹零年,玖月」,后半段像是最近的笔迹:「贰零贰零年,贰月」。
信号终于通了。
电话那头很礼貌但也没有给商量的余地:“……衍城刑侦支队,关于秦枳的案件有情况想向您了解,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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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前,刑侦队。
“周队,东西拿到了!”
纪斐从楼底下跑上来,人有点喘。付朗把吃了一半的外卖往旁边推,在一摞卷宗中腾出了一块儿空地。
小小的一张黑色内存卡,他拿起来看了看,变戏法儿似的从凌乱的桌面上摸出一个荧光绿色的读卡器,看着像是电子城最低端的货色。
纪斐扶着他的椅背调匀呼吸:“哥,您这桌子有点过于井然有序了吧。”
付朗把读卡器插到电脑上,大言不惭地教育她:“乱而不杂,杂中有序,序中有理,你懂啥。”
纪斐奇道:“你还「有理」了?”
行车记录仪上的画面径直定格在十月七日17点6分。
车子打火,启动,正前方隔着个空车位的位置,停着一辆低调的红色轿车。
随后车子缓缓向前行驶,前照灯远远投射出去,红色轿车越来越近,车前身上的两个微弱光点逐渐清晰。
周觐川一手按在桌子上,紧盯着屏幕,神色肃然。付朗眼疾手快地敲下了暂停,放大了屏幕上的画面。
得亏了进口高端行车记录仪过硬的品质,在光线并不是特别有利的情况下,仍旧模糊拍下了对面车子里的景象。
红色轿车驾驶位上女人的轮廓已然依稀可见,她端坐着,一只手抬在嘴边,像是在往嘴里放什么东西。
“安眠药吧?”纪斐小声嘀咕了声。
画面继续放大,一帧一帧地往下,直到商务车即将右转的那一刻,也是两辆车距离最近的一瞬,三个人同时顿住了动作,表情各自微妙地变化着。
付朗下意识骂了一句「卧槽」。纪斐觉得后背隐隐发凉,紧张地望了一眼她的领导。
周觐川缓缓站直,视线始终未离屏幕,面容严峻,薄唇紧抿。
这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结果。
秦枳的车上,不止是她一个人。
第5章 伍
时栎踏着晚高峰时的夕阳余晖迈进了市公安局。
她穿了件深棕色的西装外套,黑色阔腿裤,手上拎着Birkin,墨镜架在巴掌大的脸上,格格不入的气质活像哪个外企女高管走错了单位,一出现就引起了警卫处的高度重视。
有了上一次周队长相亲对象在大门前苦等半个钟头的前车之鉴,现在每一位单独出现在市局的适婚年龄女性他们都觉得非常可疑。
“……”时栎被拦下来,顿了顿,“我找刑侦队。”
果不其然。年轻的警卫员打量着她:“预约过吗?”
时栎推了推墨镜,淡淡回了句:“我是被约过来的。”
警卫暗暗惊奇地看了她一眼,拨通了刑侦的内线。
“周队,有位奚女士……”
听筒那边明显有一刻的安静。
“让她上来。”
警卫目送时栎离开,心中无限激动感慨。
看来周队长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终于知道主动了。
刑侦的同志办事非常有效率,五分钟后,时栎已经坐进小会议室里,面前一杯聊胜于无的茶水,还是用纸杯泡的。再远一些的位置,坐着负责接待她的年轻女警,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虽然刚刚那通通知的电话也应该是面前的人打的,可此刻看她的神情,仿佛仍旧很意外。
纪斐确实是觉得奇怪,之前叫她过来三番五次地推辞,痛快起来又忽然配合得出奇,前面挂了电话还不超过三十分钟,人就登上门了,而且还是独身一人没有陪同,这种单刀赴会可不太符合他们以往传讯公众人物的经验以及她对于女明星的常识认知。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面前这位「奚顾」的真实心态,纯粹是不知者无畏。
接到电话的时候时栎先是诧异,愣了几秒之后想起来,在她出事那天好像是有这么档子事,但这个跟她——她是指奚顾,有什么关系?
艺人自杀的事情不常有,但也不罕见。每年各行各业都有忍受不了压力选择自杀的,只不过因为是公众人物,艺人会引起更广泛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