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列表里有几个人的未接, 都转成了信息留言, 只有她一个最执着,连着打了几遍,最后一通是在早上, 距离现在有小半天的时间了。
周觐川回拨了电话,无人接听。
要是在平时他会觉得她是没听到, 她这人什么贵重东西都是随手一扔, 手机扔在哪儿了半天没去看也很有可能。但今天有付朗的话在前,她人都到楼下了却没进来, 他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看到什么误会了,故意不接他的电话?
通常处于暧昧阶段的男女关系里, 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男人的心情都十足微妙。
他们会有一点担心, 但更多的是享受。担心想要尽快向对方解释清楚以确保不会对这段关系的后续进展产生阻碍, 同时享受着被看重在意以及自认为高高在上纵容着对方无理取闹的单方面感动。
但周队长显然不是个普通的男人。他想到这种可能性,第一反应竟然是皱了下眉头。
其实若说看到她的电话轰炸以及知道她来过医院后他的内心仍旧毫无波澜也是假的,只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 他像个连轴转过刚停下来的机器,睁眼闭眼都是案子,脑袋里实在是挤得没有一丝位置可以供他儿女情长。
此刻别说叫他去体谅对方的担心焦急,光是机械地重播几遍电话,就已经让他隐约开始不耐烦。
好在最终电话在他耐心耗尽之前通了。他无声长出口气,沉下声音问:“你在哪里?”
“我?我在——”听筒里声音嘈杂,像是在室外,几秒后,对方回,“西江路。”
没等他说话,她又加上一句:“离你的医院不远。”
周觐川听言顿了下,迟疑道:“那你——”
“我刚才过来了啊,想探望你来着。”她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坦荡,“我上去了,看见有记者采访你,就又出来了。”
“…………哦。”心里那点好的坏的情绪意外全部落空的周队长一时无言以对,半晌,低声道 ,“她已经走了。”
对方可没有再回来看他一眼的意思:“是嘛,你现在身体虚弱,又说了那么多话,赶紧好好休息。”
周觐川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闷闷应了一声:“嗯。”
她又问:“你要住院多久?”
他静默了瞬,回道:“不确定,要看检查的情况。”
“三两周?”
“不好说。”
“一两个月也有可能?”
“嗯。”
“那你自己多保重。”电话那边体贴地宽慰道,“狗我会给你按时喂的,别担心。”
“…………”周觐川握着手机沉默片刻,实在没忍住,沉声反问她,“狗是现在的重点吗?”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问一句他到底伤在哪里吧?
听筒里安静数秒,对方像是恍然大悟,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喔……你都不在了我一个人住在你家里也不太合适是吧?那我回酒店了……东西我陆续搬走,狗我还是会过来喂的,你安心养伤尽管放心……”
“…………”
周觐川也拿不准她这番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故意的,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成功让他此刻立时烦闷起来且又无可发泄。他举着手机半晌无语,最终冷冷撂下一句「随便你」,挂了电话。
他下床开窗点了只烟,郁闷的心情随着烟雾缭缭融进冷空气里,丝丝缕缕弥漫着往高处去了。
正巧医生跟着护士来查房。护士今天几次过来就觉得有烟味儿,这次终于逮了个现型。
“你还敢抽烟?”
这位医生跟周觐川是旧识,以前跟他家住一个单元,长相清俊性格讨喜,专业素质过硬又难得能放下身段在各种物业群里亲自传播养生常识,深得他们那整个小区包括陈女士在内的所有妇女的欢心。
“伤员要保持心情舒畅。谁惹着您了,周警官?”
周觐川低头掐了烟,没说话。
对方一边在本子上写字,一边闲闲地问:“跟女朋友吵架了?”
小护士在一旁悄悄抻长了耳朵。
周觐川冷静反问:“我就不能是为了工作烦吗?”
“能。”医生微笑合上钢笔,无框镜片后的眼眸里闪着睿智的光,“但是通常真正的单身人士会先否认自己没有女朋友——她是做什么的?陈阿姨知道吗?”
周觐川:“…………”
三分钟之后,两名热情的医护工作者被病人无情地撵了出来。年轻医生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你消息准确吗?”
小护士委屈:“准确啊,我亲眼见的。中午前后两个姑娘,一个抱着花进去看他了,另一个跟我问了半天他的情况。”
男医生回头看看病房的方向,不可思议:“还两个呢?”
“是啊。而且我感觉,后一个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
“后一个最后没进去,直接走了。”小护士耸耸肩,“要是进去的人对了,他还能一直抽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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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觐川上一次这么清闲还是在上次住院的时候。他的生活被抽空得只剩下吃饭睡觉接电话,以及间歇性被进来打针的护士暗戳戳八卦。
上午医生查过房,他正喝着陈女士煲了一早上带过来的排骨汤,付朗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吊着只胳膊挪回床边,听对面的声音应该是一宿没睡:“金胜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