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上多了一个人,原本每次都觉得漫长的路程仿佛骤然短了许多。
最后一段是条小道,照明很暗,车子缓缓前行,而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幢依着山脚而建的白色三层小楼,独门独院,院子里十分宽敞,左边是个带着假山跟凉凳的花园,右侧是一大块空地,但是,这会儿,竟然停满了车。
周觐川的车都进不去,只能停在大门外。
两个人端坐在车里,远远望着房子里几乎是人头攒动般的场景,兀自沉默。
片晌之后,时栎冷静开口:“你不是说没什么人吗?”
“这是一顿便饭吗?这分明是过年吧?”
周觐川低头揉了揉几近僵硬的面部神经。
他也不知道。按照先前陈女士的说法是算上她跟老周也一共不超过五个人,但看眼前这架势,他估计着他们家直系旁系三代血亲几十口怕是全都来给老爷子践行了。
两个人同时瘫回座位上。
作战计划临时有变。时栎开始翻自己的包:“我戴口罩还是墨镜?”
周觐川不假思索:“口罩。”
“你这男朋友不行啊。”时栎不听他的,找出来墨镜戴上,“戴口罩你女朋友一会儿怎么吃饭?”
周觐川皱眉:“见长辈戴墨镜也太没礼貌了吧?”
“你就说我刚割了双眼皮。”
他抬手把她墨镜扯了下来,语气冷酷并无情:“戴口罩。你吃什么饭?你真吃饭来了?”
时栎无语:“那我上桌干陪笑?不吃饭?我不奇怪吗?”
“你别上桌。”
“?”
周觐川坐起来,给她讲自己的计划:“进去之后,我说你感冒了,然后吃饭的时候你就装作不舒服没胃口,我出面把你送回卧室。”
“…………”时栎深吸口气,“行。你别后悔就行。”
怕还没等走进屋就先被他气死在车上,时栎抓起来口罩去推车门,又被身后的人叫住:“等一下——”
“你这衣服不行。”
为了挡住身上的痕迹时栎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端庄的米色针织衫配上丝巾,匪夷所思:“这衣服怎么了?”
周觐川别开视线,不说话。
时栎低头找了半天,终于找到问题所在,是针织衫胸前的开襟,纽扣缝隙间隐约能看到黑色的内衣,以及,再里面的……嗯。
她拉紧外套,脸色沉了些下去:“这种衣服就是这样,没有人会这么仔细看啊。”
身旁的人斩钉截铁:“不行。”
时栎默默低下头忍了忍,再抬起头的时候一脸微笑:“周队长,你这种人是不可能有女朋友的,你还是自己进去吧。”
对方不为所动,盯着她沉思片刻,嘱咐:“进去之后你外套先别脱,我找个我的衣服出来给你。”
时栎的耐心濒临极限:“说完了?”
“结束了请你吃夜宵。”
时栎心里翻了个白眼,终于推开车门。
周觐川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买的东西,时栎象征性地提了个最轻的,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小路往院里走。
餐厅在三楼。每一层都有人,他们俩一路打着招呼走上去,那观感仿佛是在打怪。
时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她印象里时总的四层别墅算上保姆花匠最多也没有超过十个人的时候。她紧跟在周觐川身后,好在她是第一次露面,众人虽然新奇但都很礼貌并不会过分热情,再加上她身前的人那张难以接近的冷脸,面对同辈时他冷淡得她在后面都有点尴尬,但他家里人似乎早就习惯了,依旧跟他勾肩搭背开着玩笑。
这样走上三楼,时栎才见到了今天第一个关键人物。
迎过来的是位身段跟皮肤都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妇人,一脸慈爱微笑看着两人,又转向视线到周觐川身上。
他抿了抿唇,回头看她一眼,挥了下手,语气略无奈:“我妈。”
时栎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鞠躬,礼貌问好:“阿姨。”
周觐川又跟对面的人低声解释:“她昨天刚回衍城,感冒了,有点严重。”
陈女士拉着时栎慈眉善目地关切了几句,吩咐保姆倒了温水过来,又推着他的胳膊埋怨道:“哎呀,感冒了你就让小栎在家好好休息啊,再着急带回家来也不急这几天嘛。”
周觐川:“…………”
话都让您说了,到底是我急还是您急?
时栎察言观色,适时插话进来:“我没关系的阿姨。早就想来看您了,之前他工作太忙,我们俩时间总是合不上,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陈艳芬欣慰地掩口笑道:“有你这份心意就行了。他那个工作就是那样,没日没夜的,我都不知道他是真忙还是不想回家听我唠叨。”
时栎笑得乖巧又懂事:“怎么会呢阿姨。他很惦记您跟叔叔,时常跟我提起来家里的事呢。”
周觐川:“…………”
话筒给你们。我只是个多余的人。
陈艳芬见她这儿子又犯病冷着脸不说话,一面依旧跟儿媳妇谈笑风生着,手绕到背后不着声色地掐了他一把。
周觐川疼得俊脸皱了下,被迫开口:“是,知道了。”
俩人被陈女士护送进了书房。
周爸跟周老爷子正在下棋。时栎打过招呼后坐在旁边暗暗打量着,周觐川果然是更像他爸,五官像,坐姿像,神态更像,完全是一模一样的不苟言笑。周老爷子则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面相一派慈祥。他问了周觐川最近的工作和生活琐事,又细细询问了一番时栎的家庭。周觐川替她半真半假地回答了大部分,两杯茶之后,寻了个借口,拉着她出来了。